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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06 12:58:16 作者: 嗑南瓜子
饒是陳僚有心嚴肅些,仍難將薛凌和權位深宮聯繫起來,只說是少女明媚,怎麼看都更像個嬌養閨門。
他笑笑要答,旁兒王澤道:「這可是一見如故,薛姑娘都打聽上陳兄家世了,方才聽姑娘自言尚未出閣,莫不然呆會還要問個生辰八字去?」
逸白笑道:「王兄給我留兩分薄面吧,薛姑娘雖今日為友,到底是我半個主家,怎好言辭孟浪。」
王澤稍躬身賠了個不是,只說幾個男子隨意久了,一時逾越,還請莫怪。薛凌自是隨口推了,借著逸白的話頭道是尋常消夏,怎麼還論起主客來。
聽聞這話,王澤反眼前一亮,剛才逸白那句「主家」,分明說的主子下人,薛凌張嘴後,便成了主人來客。前者分高下,後者講的卻是情誼。逸白固然是想提點眾人收斂些,但難免有將這位姑娘駕起來之嫌。
她答的極好。
樊濤亦是多了幾分笑意,只想著休管薛凌如何,總而是有幾分聰慧在身上。倒是陳僚後背一涼,唯恐是薛凌存心打探自己身份。
能坐在這的人,自是沒少經歷風霜刀劍,紅粉骷髏,胭脂畫皮見得多了,竟也因著小姑娘家家幾聲笑就掉了輕心。
幸而王澤則半真半假一句玩笑話提點,陳僚先與王澤笑過,又瞧與薛凌溫文笑道:「姑娘既知汝藺地處西北,那定也知道汝藺城東地闊跑馬,城西水豐牧羊,你問我是不是官兒,這問得是馬倌兒還是羊倌兒?」
逸白在一旁笑:「幾位越說越逗樂了。」
薛凌仍是雙目熠熠盯著陳僚,嬌聲未改:」我不愛跑馬,也不愛牧羊,我問得是腰間黃金印,額前白玉光。
你是汝藺的官兒嗎?那邊就要打仗了,你不老老實實呆著,這個節骨眼上跑什麼?」
她突兒如此直白,再不好推脫陳僚下意識看了眼逸白,想著那會子逸白既沒細說,這會如何答實難拿主意。
薛凌這才撤了目光,捋了袖沿作勢要去拿桌上茶具,手還沒伸出去,逸白笑道:」姑娘既問起,不敢瞞著,陳先生現任汝藺度支,主糧粟積貯之事,此次回京,是為著春耕預稅等雜務,來與戶部對帳本的。
數年之前,壑園往西北收藥材,與他生了淵源,這些年常有來往。今兒個朝事散罷,特來園中小聚,本該先與姑娘說的清楚些,只因我與他原約在幾日後,早間便沒提起。
沒曾想到王先生今兒個也到了京中,又逢樊先生還在,大家都是舊相識,趕巧一道兒聚了。」
薛凌手緩緩伸出去,輕彈了下茶碗這才端起來,抿著碗沿不緊不慢道:「是嗎,你們是趕巧聚了,我卻是你特意遣人請來的,那就是我來的不巧。」
抬頭來,臉上笑意未減,卻是無端眉目硬朗許多,平白生出些威勢來。坐間各人皆添了正色,陳僚見逸白將自己身份抖了個底掉,一時試探道:「白先生說的正是,卻不知薛姑娘是……」
王澤搶話道:「誒,先兒個不是說了,薛姑娘是霍家姑娘貴客,你這刨根問底是和意思?」
薛凌又抿得一口茶,腦中想了一瞬雍州,雖不知這個王澤在雍州如何,但看此人言行,實屬比陳僚高明許多。
她擱了茶碗,換了個沉穩口吻,笑道:「原來你是管糧的,既然如此,那我知道你為什麼回京了。」
陳僚還是下意識看了眼逸白,樊濤有意擠兌,笑道:「是嗎,白先生不是說他為著春耕預稅來的,莫不成還有別的?」
薛凌斜斜瞧過他一眼,轉臉向著陳僚,再無笑意,直接道:」去歲五六月間,霍准以籌備援羯為由,往寧城一線囤糧。後來霍准滿門被誅,朝中始知原來他不是想援羯,是在密謀造反。
他死了之後,那些籌起來的糧草去了哪……「她看向逸白:」我雖瞧過帳本盈餘,好像還真沒問過具體都去哪了。」
猶記得當時從平城回來都是霍准死後月余的事了,又趕上老李頭歸天,各種亂七八糟的破事,那時也沒想那麼遠,是沒問過剩下的東西哪去了。
逸白忙道:「古來軍需是大事,來往都有白紙黑字,文書造冊,蒙昧不得,除卻寧城戰事消耗一些,別的都各歸各庫,回到天子倉庫去了。姑娘瞧得帳本,皆是園中正經生意往來。」
陳僚跟著點頭道:「正是。」
薛凌嗤道:」造冊的回去了,沒造冊的呢。誰不知道霍准假公濟私,拿一石的引,走十石的糧啊。這事兒,還是我幫著辦的。
當時沒問他將那些東西放哪了,今兒你坐在這。「她將目光放在陳僚身上,好整以暇道:」想來,該是藏在你手上了。」
「這……」陳僚結舌,薛凌又道:」我是沒幹過春耕預稅的活計,只聽聞,地方事務一律走文書上報,官員非年節述職,無詔不得回京。
這一不過年而不過節的,分明是天子詔,你才能回來。他為的什麼詔你?不外乎西北胡人要打過來了,那頭抽丁不易,籌糧也難,算來算去,就那麼幾個城能收刮點出來。估摸著,城中管錢糧的,該是和你一道兒回來了吧。
至於你這般急匆匆往壑園來,怎麼?皇帝獅子大開口,要將你幾人榨骨吸髓,你怕藏不住了?」
陳僚萬沒想到這等私事薛凌也知道,不由自主又看逸白。薛凌冷道:「你老看他做甚,他臉上有洞給你藏嗎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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