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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06 12:58:16 作者: 嗑南瓜子
薛暝行至一旁,待薛凌走在前頭方跟在後面,二人一路走到書房,步履間免不得講了些閒話。
由此薛暝勉強弄清楚衣服由來,卻又和逸白有了相同疑問。聽薛凌所言,不管是那個送衣服的蠢狗,還是補衣服的蠢貨,似乎都不怎麼重要。
甚至於,這件衣服都不怎麼重要。他親耳聽得她說「雖皮毛不錯,也不至於就貴到哪去,原子上窮酸的緊,沒見過好東西。」
似乎補的也不怎麼合她心意,墨紫色的皮毛拿個金線繡大花牡丹,跟個雜毛山雞一樣招搖。
「就算現兒個是好的,也沒臉穿出去。」
他聽來字字句句皆有道理,數面之緣的生死仇敵,短短倆月的丫鬟下人,好似怎麼也不可能結出啥生死情誼。
至於那件袍子,確如薛凌所言,是個雜毛山雞。或然當時還沾了幾分彩,歲月翻滾之後,連山雞也不如了。
這些如市井婦人咕噥的碎語裡,臨春如何,似乎也不再那麼重要。然門推開來,薛凌抬腳幾近躍起,跨過門檻,五步並做三步,一路直衝到裡屋凳子上抄起那件舊衣,薛暝才剛剛入了門尚有愣神。
她上下打量,回身對著徐徐而來的薛暝道:「你說,莫不如,我往臨春走一趟的好。」
薛暝嚇了一跳,脫口道:「你去做什麼。」想是薛凌還是掛念那丫鬟一家老小,又道:「你若實在放心不下,我即刻安排人走一趟就是。」
她確然心善,他再清楚不過了。
但善多不好,在自己身上用盡就恰如其分。
薛凌偏頭,好似拿不定主意,薛暝道:「不過,,白先生說的不錯,匹夫無罪,懷璧其罪,他們多半……是挨不過來的。」
「什麼叫挨不過來。」
這些事情,原薛凌該懂得更多些,薛暝自覺無需自個兒來解釋,然薛凌問過後良久不見下文,他老實答了道:」你定是知道的。
白先生說的過於委婉,我猜他的意思,臨春已然被屠過了。」
薛凌偏執一般不肯罷休:「那又如何,沒準她運氣好,覆巢之下,仍是漏網之魚。」
薛暝深吸口氣,狠道:「她手無縛雞之力,身負連城之銀,大戶里養出的丫鬟,遠比尋常民女貌美,若我是破城卒子,第一個……」他到底沒說的太過不堪入耳,只道:「第一個搶的就是這種人。」
薛凌輕「啊」一聲,低頭看,是氅子上的金線繃起,勒著了指尖,真論起來,並無疼痛感,只一瞬間沒留神些許不適罷了。
然毫釐差池,足以讓她火冒三丈,只覺處處不遂自己心意,諷道:「我倒是想第一個殺了魏塱,不也沒得逞。你倒是想第一個搶她,你就能得償所願?」
雖遷怒來的毫無緣由,薛暝倒不以為意,只聽薛凌語氣,唯恐她氣急了當真是要立刻動身往臨春。京中花天酒地胡作非為皆是能行,可這京,萬萬離不了,至少這節骨眼,怎麼也不能往東南向去。
他忙道:「還是我派人連夜趕去看看,你且等些時候罷。」
這話顯然不合薛凌心意,憤憤轉了臉似不肯罷休,薛暝素知她脾氣,不敢拿路上艱難來勸,緊跟著道:「京中好些事尚未妥當,遠了不說,明日樊濤就要進京,總不能……」
他話未說盡,略朝著屋外轉了轉頭。薛凌心下瞭然,說的是,總不能將此人全權交給逸白來招待吧。
樊濤此人,拿捏住了黃家,就是拿捏住了那一帶,說大不大,阡陌縱橫,也是上千里地。私心想想,若是面上過得去,沒準逸白壓根就不想將人引薦給自己。
垣定滿城生民……就換個……她心頭一瞬厭惡難掩,轉而又清晰明白的知道,樊濤不過是殺人的刀,她才是拿刀的手。
於是臉上猙獰如生了根,久久退不下去。
薛暝只當她是在強忍這口怨氣,垂頭嘆氣不肯答言,薛凌手壓在那件氅子上,目光數度游移,才瞧見那張紙還好端端的在桌上隔著。
朝朝暮暮不見日,歲歲年年不知春。
她盯著那幾個字,漸漸退了所有怒氣憤恨不甘,只剩滿心惶恐懺愧,卻無法流於表象。
本來,本來原子上一點兒也不寒酸,原子上的毛皮是頂好的。青海原上的歲貢之一,就是毛皮。
這一襲氅子,出自羯人小王爺的收藏,縱是累月經年,不復華光,仍然保留著皮子最基本的特質,極其保暖。
她攬了一會,胳膊似乎已然在冒汗,熱到感覺不出袖裡還藏著柄涼鐵恩怨。手心按在上面不過須臾,卻如同握了一粒燃碳,要將手掌燒穿。
大概正因為太過灼熱,她手離了氅子將那張紙拿到手裡時,總覺得撈了一張寒冰起來。
她搖晃著紙回頭對薛暝笑:「你知道平城嗎?」
薛暝過往知不知不提,現今已是瞭若指掌,忙不迭點頭。薛凌還是笑:」其實平城遠的很,又偏又小,大多是不知道那裡的。
幼年我還奇怪的很,怎麼……阿爹要守在平城,小城守不久,他堂堂一個鎮北將軍,打起來就要丟城,豈不丟臉的很。
莫不如守在寧城去,反正平城是薛家祖上建起來的,大梁只求歲貢,從不稀罕胡人的鹽鹼地,所以平安二城一直是界限不容辯駁,故而未有皇權染指,並不擔心守城的人生反意。
若是守在寧城,那平城進可攻退可守,說出去也不會導致薛大將軍臉上無光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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