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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06 12:58:16 作者: 嗑南瓜子
白日裡來的那封捷報實在叫他抓心撓肝,到底是真是假,誰真誰假,是真成假,還是假成真……這一攤子真真假假,哪能叫人睡的下。
三更歸夢後,底下人只主家沒睡,特換了壺茶來。桌上文火不緊不慢的暖了好些時辰,李敬思確然有些口乾,起身飲得兩口,忽覺奇怪,又飲得一碗,招了人來問:「這是什麼茶?」
管事的笑道:「大人可真是神了,一嘗便知今兒個換了茶葉,是今年新得的二月春。」
他甚是自得,與有榮焉,恭敬著道:「宮裡怕是今兒個都沒開封呢,大人飲得……沒準是天下第一盞。」
再是暗室私話,換了往日,李敬思亦要輕斥一聲胡話,今日卻是愣了愣道:「新茶不是半月前就有了麼?」
他清楚的記得,那日在壑園,薛凌說,是今年新得的「二月春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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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43章 不知春
說來一句隨口話,不該記得如此清楚。然這會回想,他好像還能記起當時薛凌臉上表情,笑意盈靨,是難得的脆生語氣,活潑喊「李大哥,今年新得的二月春」。
下人扯著嗓子抱屈:」大人說哪的話呢,二月春二月春,那就是二月的茶,採下來晾曬炮製,三月初初喝到已是最早了,哪還真有二月就喝到的。
大人您這盞,再早也沒有了。」
李敬思盯著茶碗,裡頭茶湯澄澈,入口清冽微甘,和在壑園喝的那盞,好像沒什麼不同。一碗茶而已,薛凌也犯不著騙自個兒吧。
他問:「再早也沒有了?怎麼我在別處喝過?」
下人笑笑,佯怒罵道:「可是哪處奸客連大人都欺上了,隨口胡謅,又或拿年前的陳茶充新茶,真是沒長雙好眼睛。」
「陳茶充新茶?」李敬思嘀咕一聲,再沒多問。下人尤絮叨兩句,道是民間慣有無賴謊稱得了二月春,實則這茶,年年多不過百筒,大多進了宮裡,手頭這盞,便是皇帝日間命人賞來的。
李敬思揮手,遣退了下人,又盯著那茶碗許久,再喝一口,便覺哪哪都不對。他不善品茶,卻覺今日這茶是比壑園那日飲的要好些。
二月春二月春,他在猶疑不定里將諸多真真假假理順,今日定是真的二月春,那日喝的,是假的?
這麼一想,二月春也好,三月春也好,再無心下咽,睡也睡不著,走了幾步到窗沿處,手腕一翻,殘茶冷酒盡數潑到了睡著的楊素臉上。
京中呼吸生寒,垣定卻是熱浪沖天,因晚間多飲了幾杯,楊素睡的頗熟。這冷不丁被人潑醒,睜眼瞬間毛骨悚然,自忱睡的太熟了些。
腦中念頭過了一遭,這才抬眼看,站在面前的是獻降的樊濤。楊素也算乖覺,心知不好,翻身坐起,左右看得一周,屋內站立七八人,竟然皆不是自己治下。
樊濤手上空酒碗還沒丟,含笑瞧著楊素道:「大人晚間敬了我一盞,禮尚往來,現兒也敬你一盞,垣定水好,釀出來的酒也好,帶兩壇下去,與閻王爺駁個商量,來生投個好胎。」
饒是楊素已有心裡準備,此番仍是駭的不輕。他見樊濤措辭老長說的不緊不慢,必然是城中大勢已去。
今日進得城來四五萬兵馬,又親眼見城中儘是饑渴將死之人,怎麼會短短一夢之間,就換了個天?
他忍不住將目光往外,想看出個究竟,楊素將酒碗往地上扔得清脆一聲,道:」你也知道,我拿了黃承譽的頭顱,可將軍未必知道,那頭顱,是我借的。
這有借,就要還吶。
雖說苦主沒了,奈何黃家活著的人還多了去,這帳我是萬萬賴不過去的。你看,是你自個人給我呢,還是我自己來取?」
他問話,卻沒讓樊濤答,而是「唰」地一聲從腰間把了柄短匕在手,另道:「不過,黃承譽的人頭,是我親自取的,為表敬意,我看,將軍不若成人之美。」
楊素此時方生些許畏懼,喘氣聲開始不穩。他看樊濤一副白面書生模樣,握刀的手竟分外遒勁,力道盡顯。
「你……你們……」他看樊濤,目光仍忍不住往外看,總覺著此事不該,三五萬兵馬,就是引頸受戮,也得小半天才能砍完吧,這才幾更天啊。外頭是有些旭光樣,難不成自己一覺睡到了天亮?
轉瞬間,目光已游移了數個來回,終察覺出哪裡不對,外頭的天,是一片火紅色。
這哪是什麼旭光?
他抬手,抹了一把額上細汗。這兩日確然熱了些,只是晚上睡到滿身是汗……他再看樊濤,已然全身哆嗦。
你們如何……這話都沒問完。
樊濤將一根棍狀物在手上輕巧轉了個圈,正是那張被薛凌摩挲過不下百次的垣定輿圖,此時精心捲成一指粗的筒,珍寶似的系了根纖細紅繩,在楊素眼前晃過。
他並非一眼認出,卻也用不著樊濤提醒,只因那輿圖用的皮子著實少見。正因為有了這仗輿圖,自己才知道垣定暗河,才……
他復看向樊濤,顫抖道:「圖,圖是你給的。」
「那倒不是,不過也差不了多少」。樊濤停手,將那張輿圖牢牢捏在手中,恭敬道:「將軍請吧。」
楊素驚中生怒,不可置信道:「你騙我給城中投毒,又拿黃承譽人頭為注誘我進城?你……城中死了多少無辜百姓,你敢如此?」
「你不投毒,誰騙得你啊,昨夜慶功宴上,也不見得你敬無辜百姓兩杯。」樊濤上前,一手搭在楊素肩上,另一手白刃盡數沒入胸口,楊素只一瞬瞪了眼,身體不自覺僵了一僵,並無任何反抗舉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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