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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06 12:58:16 作者: 嗑南瓜子
    話落自凝神了些,唯恐是朝廷出了什麼岔子,蘇凔來通風報信的。念及此處,不由又看了眼火堆,怕是還得小半刻才能燒完。

    蘇凔瞧著人沒走,放下心來,彎腰扶著腹部氣喘吁吁道:「無妨無妨,我是為著些私事,怕來晚了趕不上你。」

    齊秉文跟著復了淺淺笑意,道:「如此,倒也不必如此著急,城門不開,我總不能飛出去。」又調笑蘇凔道:「大人怎不喚架車,竟兩條腿生跑過來了。」

    蘇凔仍直不起腰,喘道:「京中這月宵禁的厲害,我出門已是犯律,若是行馬過來,怕不是要問斬。」

    他語氣仍是恭敬的緊,齊秉文越發忍不住笑,暗道這個蘇大人實在怪異,既非愚忠之臣,又是十足的正人之相。

    總也罷了,此間一別,以後兩人多半再無交集,何必猜他。請秉文正要問,蘇凔搶道:「我不與齊兄繞彎子,我急急過來,是想問問,清霏可還在家中,齊老身逝,她與伯母數人要去往何處?」

    齊秉文愣了一愣,片刻回神過來道:「蘇大人深夜冒寒過來,是為著這個?」

    蘇凔總算直了腰,上前兩步急道:「正是正是。」稍作停頓,又怕齊秉文顧忌女眷名節不肯告知,當下再無隱瞞,快速道:」不瞞齊兄,齊大人在京時,我曾識得齊家千金清霏姑娘。

    我與她……我對她,情根深種。只可惜……後來生了誤會,我尚未來得及解釋,齊大人辭官歸故,從此神女無跡,佳人無蹤。

    原該今日親自問過齊大人,只是事發倉促,眼見齊大人……我。我不敢提這兒女情長事。回去之後,左思右想,即使此生無緣,我也該與她作別。還請齊兄千萬告知,若是在不能,能替我攜書一封也好。」

    旁兒老僧木魚敲的愈加哆嗦,生死面前說姻緣,大概確有那麼些不敬,幸而齊秉文也是個不羈之人,雖然柴堆里齊世言燒的還甚旺,不妨礙他笑道:「這我還真是不能。」

    蘇凔急道:「如何就不能,我與她……我與她……並非我一廂情願。」

    齊秉文哈哈兩聲道:「你們一廂情願也好,兩廂情願也好,此不能非彼不能。你說的這個清霏堂妹,我沒見過,卻是聽過的,她去歲並未隨伯父回故居,怎麼你不知道嗎?」

    蘇凔愣住,並未想起薛凌所言,只想著去過陳王府數次,陳王妃皆是言及清霏回了祖籍處,現兒個陳王妃自己都回去了,怎麼齊秉文說清霏沒回去呢?

    他當是齊秉文推諉,復急道:「齊兄可是有意隱瞞於我,我發誓斷不會行糾纏之事,若清霏有意,我必定聘個媒人三書六禮上門,若她無意……」

    蘇凔扭頭,為難著話不肯說盡,旁兒齊世言已燒透了七七八八,齊秉文笑得片刻,故意扭身去捧罐子,拖了片刻才回神道:「我瞞你作甚,男歡女愛,郎情妾意,人間常事,我平白無故毀人姻緣幹啥,她是當真不曾回去。」

    「她不回去,她能去哪?」沒等齊秉文答,蘇凔又追問道:「她一個小姑娘家,你們怎會讓她孤身一人在外。」

    齊秉文笑著搖了搖頭,嘆了聲氣道:「這是伯父的家事,我哪裡得知。」

    「你當真不知?」

    齊秉文托著罐子一探手,坦蕩道:」說不知,又知道些,說知道,又未全知,你也瞧見了,伯父膝下無子,我承祖命替他打理後事,算是半個繼子。

    原一應大小,你皆可問得我。只這清霏妹妹,我是著實說不清楚。本來,家中是得了消息,她客居開陽,族裡遣了些人山水迢迢的去接,奈何卻走了趟空,再問伯父,他便不肯多說了。」

    蘇凔一時又急又奇,不可置信道:「開陽,她怎會去開陽,她怎麼會去開陽呢?」

    齊秉文還是搖頭,道:「這事可真真是說不清楚了,我只隱約聽聞,是伯父出了些醜事,說來蘇大人去歲在京中,可知道伯父收了個義女?」

    蘇凔頓口,一臉茫然,不知如何跟薛凌扯上干係來。還沒回話,齊秉文看火勢漸熄,忙道:」聽聞那義女出身不好,故而伯父一家人恥於提及,偏清霏與那姑娘交好,據說三姐姐前三姐姐後的,也不知怎地,那義女手腕通天,幫著清霏瞞著陳王妃耳目離京去了。

    小堂妹最是跳脫,一經出門,這天高地闊的,去了開陽也尋常。」

    他往餘燼處去,背對著蘇凔是句尋常揶揄話:「蘇大人可知道那義女是怎生回事,你這一來,勾起我好奇如許,難為伯父清正一生,留了這麼樁煙花軼事,說來真真是個趣兒。」

    身後蘇凔周身冷徹,唇抖齒顫。再看燒齊世言的那堆火已然熄盡,些許殘灰餘溫,撐不久了。

    他眼角結霜,鼻息瑟瑟,果然春寒更甚冬寒峭,他看那剩下的那點米粒火星子,撐……撐不久了。

    明明是,早間那麼燙的一灘血,像要將自己灼穿,這晝夜未完,就涼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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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  第942章 不知春

    齊秉文瞧著一堆碳灰骨殖,不知從何下手,還在半真半假的念叨:「這可是十足的燙手山芋,且等我取個鐵鏟來。」

    話落轉身將陶罐往蘇凔懷裡一推,毫不客氣喊:「抱穩了抱穩了。」似乎話音還沒落盡,人已撒了手去。

    蘇凔木木然接住罐子,不自覺腳下走進幾步,靠著那堆殘灰進些,瞅得片刻,又轉臉瞅那敲木魚的老僧,「嘣嘣」聲里,儼然這和尚也結了霜。

   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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