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60頁
2023-09-06 12:58:16 作者: 嗑南瓜子
難得……他頓了頓收信的動作,也記起這兩日該是先帝忌。
彎月轉朱閣,螟蟲驚綺戶。一夢三更後,薛凌隱隱聽見門外丫鬟在喊,披了件外衫開門,見逸白垂首立於遠處。
待她開口喊了之後,人應答一聲方走到近前,一臉慎重說是從蘇凔處搜了份冊子,上頭筆墨未乾,事無巨細寫著薛宋舊案。估摸著,是昨日連夜寫的。
薛凌打了個呵欠,漫不經心問:「你拿了嗎,我看看。」
逸白雙手奉上一張紙,道:「不曾拿來,因是孤本,怕拿走會惹蘇大人生疑,反激化事態。底下人摘抄了數句,姑娘可以看看。」
薛凌接手一邊往下瞧,一邊道:「只有薛宋案嗎?」她以為宋滄既要寫,少不得要將安城霍准黃家李敬思一概寫上去。
逸白道:「只有薛宋案。」
薛凌瞧完那張紙,確然都是些闡明正身,喊冤明志的東西。看樣子,宋滄並未想告發於她。
逸白恍若瞧出薛凌心思,低聲道:「雖是紙上沒寫,然蘇大人既有此意,誰知會不會說出什麼來。何況他若真認了自己是宋柏之後,只怕要當場下獄,進了那種地方,說與不說,說些什麼,只怕由不得他。」
薛凌還在想,逸白又道:「底下人說,觀其舉止,應當就在明日。」
薛凌將紙還給他,好似輕微睡意尚未散盡,又打了呵欠,難得她有些不好意思,用手掩了掩,卻仍是個涼薄面貌,嗤道:「你大晚上的嚇我不成,明日是梁成帝忌,都沒朝事,他不過就是去站著給死人演個文武歸心,怎麼就在明日了?」
逸白忙躬身道:「是小人說岔了,明日是為先帝忌,無朝事可表。然祭先之後,萬一有臣子要與先帝請奏,按禮,帝不得駁。陛下眼裡,蘇大人是個正臣,若他開口,想來也不會駁。到時候……」
薛凌少經這些場面功夫,實不知道世上還有跟死人說話的稀奇,失笑道:「和先帝請奏,這奏誰來復,是死人還魂活過來,還是活人抹脖子下去?」
逸白笑道:「倒也沒有批覆一說,往來大多不過是替天子表表功績,敘敘偉業罷了。誰去跪,誰去讀,這些事,自有禮部擔承。薛宋案本就事關先帝,小人就怕,蘇大人明日自請,文武當前,斷然沒有不許他上奏的道理。」
她算是勉強弄明白了這些荒誕不經,可恨可笑可嘆之餘也是無可奈何,以蘇凔的性子,還真是難保要挑明兒這個好時候。薛凌偏頭,看近處那些夜露還在枝葉上搖搖欲墜,大抵似她一樣的拿不定主意,在等風推。
風裡是逸白試探:「不如,小人想辦法讓蘇大人再緩些日子?」
「怎麼個緩法?」
「他本有傷在身,加之春秋之時,人更易染恙,抱病之人怎能面君。」
此話有理,薛凌瞧那露水珠圓玉潤,聽得甚是心動,然逸白續道:「只是拖得一時,拖不了一世,蘇大人已起了這心,姑娘還是要早些想個穩妥法子啊。」
葉子輕晃了兩晃,好像能清晰聽見露水砸在地上的聲音。她迴轉頭來,笑道:「好,就依你的意思辦。」
逸白瞭然,躬身見了禮,將明日部署一一闡明。若宋滄還朝一切照舊,那皆大歡喜,可若他有半字不對,恰好忌禮是在皇陵處,人多手雜,雖近不得天子身前,想來靠近蘇大人還是容易。
他惦記著薛凌再三強調的與蘇凔有舊,一臉為難道:「此舉實屬沒有辦法中的辦法,宋大人未必就……不念舊情。」
薛凌笑道:「你一會蘇大人,一會宋大人,我都聽迷糊了。他要尋死,怪不得我,何必要我裝出個逼不得已來,我既作得這事,就不怕旁人說,就這麼著吧。」
逸白頷首:「事關姑娘,小人不敢不嚴謹。他念舊情,那當然是宋大人。他若不念,便是蘇大人。」言罷輕抬了頭,笑看著薛凌道:「姑娘可要自己去看看,有李大人的路子,近不得內場,想來外場不成問題。」
「何為內場,何為外場?」
」明日除卻先帝大忌,還有昭淑太后封陵之禮。帝喪者,天下縞素,雖是忌禮,亦是缺一不可。
所謂中,則天子及皇室家眷,內則文武百官勛貴,外則士農工商各有,統稱為民。至於有哪些人到場,名單雖在禮部處,卻是御林衛負放行之則。多個人少個人,有李大人擔待,想來問題不大。」
薛凌思忱了片刻,既不想去聽人給梁成帝歌功頌德,更不想看人給黃太后修墳封墓,運氣再不好一些,萬一宋滄要血濺當場……
她找了個由子,笑道:「這會是不是晚了點,我總不能月黑風高的去李府說情,算了吧。」說著又哈欠連連:「你去處理便可,生死不論,我斷不會遷怒於你。」
「只怕姑娘還是要與李大人見上一面,明日由他領兵負責場上安危。他也與蘇大人有舊,萬一倉促之間說不清個中緣由,事後悔之晚矣。」
薛凌又看了看那幾片葉子,再無半點睡意,冷道:「你說的是,我如何去?」往來固然來去自由,到底這會大半夜,她一個姑娘家往李府跑,只怕是人都知有鬼。逸白既然斷定她要去,必然已作了部署,故而薛凌問得直接了當。
聽她口氣,逸白反覺欣喜,冷心冷麵不要緊,最怕是含羞帶笑,根本摸不清人在想啥。冷一些,那就是擇定路了。
|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