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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06 12:58:16 作者: 嗑南瓜子
薛凌搖了搖,只說今日是在永盛久了些,往日輸些還罷,今日贏了瞧見手頭銀子一直在漲,就想贏更多。當下越發覺得張棐褚所言甚是,幸好自己清醒的早。
她抖落出兩塊大的自己捏著,別的全數丟給張二壯,笑道:「是這麼回事,補了你的虧空吧。」
張二壯接的手忙腳亂,慌裡慌張回:「這可怎麼好,怎麼好……」
薛凌笑笑要往裡,張二壯又叫住她道:「姑娘……」
薛凌道:「還有何事?」
張二壯舔嘴斗膽,躲閃問:「姑娘何以……何以對小的這麼……好。」天上掉下來的餡餅過於大,多吃了幾口,總會有些惴惴不安。這一包銀子,比往日都多,越發叫他忐忑了。
薛凌見他束手束腳,一副無所適從的樣子,心情愈佳,看了眼頭頂蒼穹,疏星半掛,入目生輝。
她大義凜然,無比真誠,既不拿這一袋子錢當回事,也沒拿這天大的恩情當回事,笑的清風磊落:「張大哥客氣,你我相熟,何來好與不好。扶危濟困是正道,我是希望,這天底下人人都好些。」
張二壯實在沒聽過這等堂皇之詞,一腔熱血盈腦,恨不能趕緊來個凶虎猛獸,讓他替薛凌擋一擋,以示虔誠,世上竟真有俠人義士,菩薩佛祖。
他屈膝要跪,又覺不妥,伸手要拜,還覺唐突,他扯了扯韁繩,將那馬扯的一聲嘶鳴。他總算找著句合適的話語,面紅耳赤的跟薛凌說:「姑娘……姑娘,小人願一輩子給姑娘做馬。」
他願意一輩子做馬,卻不願意說句實話,自己的鋪子根本沒生意。
薛凌笑道:「壑園又不缺馬,誰要你做馬,張大哥趕緊回去休息吧。」
張二壯應聲連連,仍是大力將那馬扯轉了向,還不忘回頭向薛凌哈腰。她站在原處,眼睜睜看著張二壯連回了四五次頭,才走入夜色里。
門裡小廝勸,外頭風大,姑娘進吧。
她還貪婪看那個背影,看她居高臨下近乎偽裝而施捨出來的丁點善意,是如何左右一個人的生死貴賤。
她看張二壯,是她精心描摹出來的一片假葉子,牢牢遮在眼前,一葉障目,擋住垣定那些真實存在的泰山。
只要這個人還在感恩戴德,叩頭作揖,她就是個俠肝義膽,憂國憂民。就像漫漫黑夜,自燃一盞孤燈,便能無限遐想,自己造出了個白日青天。
她捏著手上銀子,耳朵里全是張二壯那句掏心挖肺的「願一輩子做馬」,明明方才張二壯方才因拘謹卑微而聲若蚊蠅,竟能實實在在遮掩住垣定里城裡拍門聲如雷。
黃承譽斷氣,樊濤摟著那句屍體久坐不起,直到有人來哭勸:「大人去了,樊兄起吧。」
他依舊不起,來人連拉帶吼:「大人死了,死了,咱們找個地方把他葬了,葬了吧。」
又涕淚交加勸得如許,仍不見起身,有人悲道:「將人拉回去。」幾個下屬聽命要動手,樊濤忽地站身,猛喝道:「拿刀來。」
那幾人混若不知他要作何,還以為他是要開門死戰,看他片刻,跟著一聲喊:「拿刀來。」
接刀在手,手起刀落,黃承譽一分為二,那顆所謂享盡風流的人頭在地上只偏了偏,都沒滾兩圈。
四周譁然,原黃承譽屬下衝上來怒推樊濤,雙臉漲紅通道:「你做什麼。」他彎腰去撿那顆頭,好似還能拼起來一般,口中念念不絕:「畜生,你個畜生,你個畜生……」
樊濤背對百姓,對這場戲演的有些厭倦,待那人將頭抱起又罵:「王上一心待你,你竟行此畜生行徑,你這畜生。」
樊濤道:「大人身死,你我豈可付他遺志,大人,是想,以一己之私,換全城百姓的活路。」
他上前兩步,像在搶一粒瓜,將黃承譽頭顱從那人懷裡奪來,拎在手上,在眾人目光鋪就的道路上,一步步往城門處走。
未凝盡的鮮血還在往地上滴,那個失了幼兒的婦人又哭又笑,問雨怎么小了,她說:「雨怎么小了?」
樊濤走的慢,兩三百步距離走了約莫半個鐘頭。等到了城門下頭,那瘋婦人已然坐在地上嚎啕。
她說:「雨停了,雨停了。」
確實雨停了,黃承譽再無一滴血可留,四周靜的掉針可聞,樊濤將一手將人頭高高舉起,一隻手掌重重拍在門縫處,高喊:「開門!」
他好像真的崩潰,悲憤到聲嘶力竭:「黃承譽已死,開門!」
那門沒開,他變掌為拳,一下接一下去砸,一聲比一聲嘶啞:「黃承譽已死,開門。」
他喊「開門」。婦人喊:「雨停了。」
有人起身,三五人起了身,又八九,數人起了身,齊齊往門口沖,而後眾口一詞,眾拳一聲:
「黃承譽已死,開門!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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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21章 不知春
外頭守著的人從門縫裡聽得清晰,聞說黃承譽已死,且不論真假,急急往楊肅帳里報了一聲。監軍在側聽得清楚,先喜不自勝問:「可是真死了?」
那報信的卒子不敢把話說死,只說聽見裡頭砸門,高喊黃承譽已死,這真死還是假死,無法判別。
話畢與監軍齊齊看向楊肅,想著是否前往共查。楊肅並無驚喜,仿佛皆在意料之中,揮手遣退了卒子,才稍有了些快活浮於臉上,道是「沒曾想這麼快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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