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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06 12:58:16 作者: 嗑南瓜子
人群叩首的叩首,拜別的拜別,轉眼散盡。知禮棺一聲起棺,八個漢子抬起棺木邁了腳。又聽見唱孝子撐傘,這回總算蘇凔沒搶著去,蘇遠蘅接過引魂傘跟在棺木後頭。
又親朋,又至交,各人依著身份陸陸續續往外,含焉扯著薛凌走在隊伍末。她回頭,朝著薛瞑輕搖了搖腦袋。
算了。
算了,她想。送就送,薛瞑帶人暗處跟著就行。總歸蘇姈如不能葬個十萬八千里遠,無外乎近郊,真打起來,反殺不足,自己保命還是輕而易舉。
只是她想像中甚至是有點期待的刀光劍影還是沒來,一行人除卻在大家上撞著另一家送葬的爭執了幾句誰該讓路,別的再無磕絆。
甚至出城時卒子都沒細查,可能是這兩日要下葬的人實在多,別說不可能把具具棺木掀開看。便是有買不起棺材的,一張麻布裹了要拖出城,難道能說為了查逆黨就去瞻仰儀容?
所以萬事順當,一拜再拜三拜封土,祭文念完禮成。蘇姈如這麼個人,再也沒有了。
禮官抹了把汗,在沖天火光前將功德薄遞還給蘇遠蘅,這趟活兒就算幹了個圓滿落幕。待到一應物事燒乾淨,眾人推推嚷嚷回城,薛凌見含焉哭的直不起腰,上前扯了一把,道:「妥了妥了,咱散吧。」
含焉大抵是哭糊塗了,惹火一樣將手抽開,垂頭掩袖跟著人群往回走。她並非覺得是個冷漠之人,只是此情此景,她還是憤怒於薛凌的冷漠。
人,怎麼能冷漠成這個樣子?
便是萍水相逢,也該對生死之事敬而重之,何況是經年故人,從此陰陽長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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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58章 惡路岐
含焉撇了薛凌,轉身去追前頭隊伍,完全不知道薛凌說的這個妥了,指的是與曾與她耳鬢廝磨數個良宵的申屠易,而不是剛剛入土的蘇姈如。
只是她所謂的冷漠,倒是並沒感覺錯。薛凌站在原地,事不關己看著眼前人群,只覺這些人與壑園鴉雀相差無幾,三三兩兩,聚散無常。
直到隊伍末走出五六步遠,她才老實跟在最後,手搭在腰間仍不肯放。該有些許傷神的,為著申屠易,只是,這四五年間傷神的事多了,將傷神藏的嚴實些,好像已經成了一種本能。
她略偏頭往後,只瞧見一些魂幡在風中飄搖的殘影。沒人聽,她固執的跟蘇姈如對峙,默念都帶著分外強硬的態度,肆無忌憚發泄私怨:「你若當初救了申屠易,按蘇府從不虧本的買賣,他也得欠你兩條命,你就不用躺在這了。」
她邁步,眉峰愈冷,對著已經還未散盡的香灰味刻薄:「是你自個兒絕了自個兒生機,本來就跟我毫無關係。」
然即便沒關係,她也沒喊住前頭還在啜泣的含焉,只皺著臉暗嗤了聲「蠢貨」,少卿即追上了人,含笑溫聲道:「進了城直接回壑園吧,想必薛瞑已經在候著了。」
含焉不答,一路兩人再無別話。不多時整個送葬的隊伍皆過了城門,果見壑園車夫已在等著,又有別家駕乘四五具,皆是停靠在路邊等候。
能為蘇姈如送葬的,未必有權,錢卻是缺不了去,各家的夫人老爺一年到頭就沒幾個時候需要自己走路。人也埋了,與蘇遠蘅寒暄幾句,城門處便作了散席之地,唯余蘇家幾個幫傭旁親及蘇凔還在。
薛凌此刻方將手從腰間松下來,這兒是城門口,除非蘇遠蘅腦子生蟲,不然絕無可能在這找茬。
蘇凔與蘇遠蘅道禮後先行離去,臨走依舊一眼未瞧薛凌。按著規矩,他本該再往蘇府幫著撤喪儀,但身上傷痛的厲害,實在支撐不住。蘇遠蘅亦是周到,早備了馬車等著送其還家。
薛凌笑笑上前,意欲寒暄兩句,從此各家大路朝天。含焉紅著眼角在一旁等候,蘇家老太爺朝著蘇遠蘅揮手,跟著幾個旁親也往馬車處挪腳,獨留了蘇遠蘅和蘇銀還在。
瞧見薛凌,蘇銀仍是沒什麼好臉色。下人爾,犯不著計較,薛凌正待張口,蘇遠蘅直起身朝她拱了拱手,迎過來笑道:」薛姑娘安好,家母在世,蒙壑園多番照拂,生前念念,有道是萬死不敢忘也。
再下冒昧,還請姑娘不辭辛勞,再往蘇府小坐。薄酒粗茶聊表謝意,圓了亡母遺願。」
薛凌手又想往腰間暗扣摸,回頭看了看含焉,與蘇遠蘅笑著道:「夫人雖去,蘇少爺還在,山水相逢,來日方長。若我去吃了這頓酒,夫人泉下有知,豈不笑我?」
「薛姑娘此話怎講,笑從何來啊。」
薛凌手垂在側,恩怨已經滑了個劍尖,臉上笑意不改道:」你說邀我去圓她遺願,這願一圓,情就散了,旁兒個瞧了,豈不笑我壑園人走茶涼。
倒不如,我改日再去,拖的久些,也叫蘇府時時念著,千秋萬歲,咱們都作個不敢忘。」
她打定了主意不去,不想與蘇遠蘅多做糾纏,轉身揚手招呼含焉趕緊上車,不忘催促車夫道:「走了走了。」
後頭蘇遠蘅沉聲喊:「薛凌。」
薛凌身子一頓,有意等了片刻才轉身,嬌俏笑道:「作什麼。」名字相同無關緊,要緊的是人不同。
此處守城的、巡街的、來往的雖有百十雙耳朵,卻也有百十雙眼睛。便是聽見了叫薛凌,齊刷刷看見的,只是個明眸姑娘,料來並無大事。
她刻意裝作自在,薛瞑卻是手按在劍柄上,忽地一聲從馬車後竄了出來,立在薛凌身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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