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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06 12:58:16 作者: 嗑南瓜子
蘇凔仰躺著漠然不語,似乎連眼珠子也未轉動一下,薛凌笑笑偏了頭,衝著李敬思喊:「快點快點,冷死了。」
小廝炭盆還沒放下,看見地上殘渣碎瓷的,驚道:「這是怎麼了。」說著急急擱了手上東西,上前收拾。
薛凌笑道:「你家主家氣性大,虧得我會勸人,你再去熬些來,我與李大人灌也給他灌兩碗下去。」
小廝撿了手上碎片,不惱反喜,衝著薛凌施了一禮道:「那真是托兩位貴客的福。」
蘇凔這兩日都拒用藥,他自是不懷疑薛凌等人。要真能勸得,那屬實感情好。不管怎麼說,此處雖不比別家老爺屋裡安逸,好歹草木都過的舒服,下人也甚是舒心。一朝樹倒,誰知要淪落到哪家去?
聞說李敬思等人要強灌,小廝只巴不得快些。忙應和了兩聲,又抬腳往外跑。
人剛走,床上蘇凔喘氣一聲比一聲急,好似下一刻那氣就喘不上來。李敬思一個箭步奔到床前,看了兩眼,又看著薛凌問:「這是咋了,莫不然你我還是趕緊去請個大夫來。」
不等薛凌應答,他急道:「也別你我了,你且瞧著,我自個兒馭馬去快些。一會你先給他灌兩碗,別的等我來了再說。」
說罷也轉身離了屋,薛凌先前那句灌兩碗本是個口頭話,這會好似成了真。瞧見李敬思急急然,她忍不住多看了兩眼,咬咬牙喝斥了聲:「別喘了,這會死了也趕不上跟蘇姈如同路。」
蘇凔再偏轉過頭去,許久喘氣聲才停,他攢了攢身上力氣,還待問問那五萬兩之事。沒料到是薛凌先開口,是他甚少從她嘴裡聽到過的落寞和蕭條。
她說:「宋滄,我進屋時。怎麼……怎麼瞧見院裡的松柏,好像都褪色了。」後續一句微不可聞的詢問,像是在自言自語:
「這種樹,怎麼會落色呢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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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54章 惡路岐
她還在惦記寧城外的蒼松義塚,當時過去,瞧見青青翠翠,茂盛的不得了。怎麼蘇凔這院子裡,連松柏這種樹都染上了灰白之色。
由來是近世交道衰,青松落顏色。
蘇凔蠕動嘴唇,好歹把話問了個完整:「什麼五萬兩,我從未聽說過。」
薛凌撐著膝蓋,語氣平緩:「就是蘇姈如花了五萬兩銀子,從各處拆了題,都給你演習過了。」想起齊世言當時還在主理禮部,沒準這錢他也收了一份,她說著話便忍不住笑。
蘇凔許是有所誤會,恍若迴光返照,瞬間掀了被子不顧疼痛挺身坐起,捂著胸口喘了兩聲,復伸手指著薛凌,看臉色是想罵,也不知是無力還是忍了下去,只啞著嗓子喊:「你……你誑我。」
薛凌撇開臉,扯了扯嘴角,淒道:「我誆你什麼,我做什麼要誆你。莫不曾,你以為我說出這事,只是為了讓你掂量自個兒斤兩?」
她嗤得一聲:「你未免小覷於我,也小覷你自個兒」
宋滄越發不信,氣道:「那你為什麼要說與我知,你為何此時說與我知。你分明是就是……」
「我不想說與你知。」薛凌高聲打斷他,頓了頓,換了個溫吞語氣:」我不想說與你知。如果可以的話,我也不想聽說這事兒。
但是,我今兒個說與你知,不是想告訴你你有多無能。我只是……「她看向別處,徐徐出了一口氣,才緩緩道:」我只是想告訴你這世道有多爛。」
蘇凔欲言,薛凌又搶白道:「你輸了。」她迴轉頭來看著蘇凔,堅定道:」黃家事,是你輸了。
當時你與我作賭,以黃續晝之死為注。若魏塱正,你就前恨盡消投明主,若他不正,你要如何,當時我沒讓你說。
能否請你現在告訴我,君不正,你要如何?」
她問的急,卻沒等蘇凔答,又道:」明明黃續晝是生老病死,魏塱為了鞏固皇權,不惜將自己外公從地底下刨出來開腸破肚。
這些事兒你一清二楚,為什麼你還要覺得有來日可期?
明明朝堂之上臣子君王相互猜忌,明明後宮之中婦人兒子爭權奪利。明明你身在其間,所見所聞比我要多的多。
為什麼,你寧肯在這苟延殘喘,也不去抽刀斷水?」
她問宋滄,又像是在問生命中的所有人:」為什麼你們非要緊緊抱著個已經裂了的罐子,縫了又縫,補了又補,就為裝作無比辛苦的樣子來顯是自己的豐功偉績,德被蒼生嗎?
裂了就是裂了,裂了就乾脆摔了,換個新的不好嗎?」
蘇凔總算插上話,艱難道:「摔了,摔了要傷多少性命,要拆多少人家。你見縫補艱難,好歹有物可用,摔出一地殘渣來,又剩的了什麼?」
薛凌從思緒了回神,看了看蘇凔,垂頭笑道:」但凡離遠些,又怎會被那罐子碎片所傷。能被傷到的人,無非就是離的近,日日想著伸手從罐子裡掏出些什麼來。
我就不信,你不知道蘇家都做了些什麼勾當。
她依託於你與沈元州交好,又踩著我跟江府連手。往日霍家在時,與皇后霍雲婉是閨中密友。又以家中銀錢,動了京中瑞王眼眸,還與永樂公主牽扯不休。
這些人,本就是各有其位,各司其主。一朝爭鬥起來,最先死的,本就是那些兩面三刀的貨色。
當日你與蘇遠蘅因羯族限市令一案,被霍准構陷下獄。你以為,若真到了最後,棄車保帥,誰才是那個車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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