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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06 12:58:16 作者: 嗑南瓜子
倒是齊清猗溫聲不改,既未哀求,也未苛責,只尋常道:」我知道,哪能如此呢。她與你交好,就盼著你幫我規勸一二。
父親病體尚未痊癒,我不能身旁侍疾已是不孝,若長姐如母這個責任也擔不得,他日哪有厚顏面見雙親。」
這要求還勉強算得情理之中,薛凌鬱結稍解,雖沒打算答應,卻也不想再與其計較。只想著齊清霏信里心思宛如脫韁野馬,勸也白勸。自個兒還是休在這閒事浪費口舌,趕緊與齊清猗作別躲回壑園圖個清淨。
她又應了兩聲,說是勉力而為,亦或給陳王府帶個路也行,只管讓齊清猗自己去拿人。顯這都是些無稽之談,齊清猗也是聽得明白,又念叨了幾句,便罷了。
二人一同走出佛堂,薛凌在前走的快,齊清猗近乎小跑才跟上。若是上回是為著齊清霏擔憂沒能察覺,至少在這一刻,她已經能清晰的感受到薛凌與往日不同。
這個三妹妹在齊府和陳王府住了數月,甚少走的這般快。
她到底追齊了薛凌,尚有些呼吸急促喊:「三妹妹。」
薛凌駐腳,道:「還有何事。」
「你想要的東西,就在薛將軍的畫軸里。」
「我知道了」。薛凌面不改色,直至人到壑園,始終沒有回頭。齊清猗倚在欄杆處,盯著她背影久久不放。
那封信在懷裡一直捂著,直捂到信封火漆都快要融化,薛凌才滑出恩怨拆開。齊世言能說些什麼玩意兒呢?她先猜了一遭,是關於某件往事真相?
她抖著裡頭紙張,心生不屑。齊府的人慣會托大,齊清猗要吩咐自己尋人,齊世言要指點自己做人,一屋子神經病。
那張素箋到了被鋪開,卻並非她所想的循循善誘。上頭字跡力有不逮,早失風骨。橫豎間歪扭傾斜,可見齊世言並沒好大哪去,連個筆都抓不穩。
正是抓不穩,更顯得情誼真摯。
這位前任禮部侍郎官既沒講舊事,也沒提新人,甚至連替自家女兒說好話都不曾。一紙家書背後,那老東西風燭殘年,捏著一支竹毫寫寫停停。
他寫:薛姑娘,老夫罪莫大焉,愧莫深焉。薛凌嗤了一聲,撞著牆知道疼了,人死了知道嚎了,結局已定上趕著來懺悔了。是不是冬日無事,齊世言閒出個鳥兒來了?
她接著往下讀,齊世言話風一轉,說:然今九死而未悔也,若令父薛公於世……「嘩啦」一聲,紙張被揉作一團,又重重砸在桌面上。
「燒了燒了」,她說。
京中,落雪了,就在薛瞑將紙團丟進炭盆的那一刻。
昨夜的點滴雨水,化作粒粒粗鹽,又成片片鵝毛,在空中紛揚亂舞,一下就是兩三天。倒也不是第一次見京中雪景,只去年這個時候,還在蘇府裡頭熬著,哪有心思看銀裝素裹呢。
薛凌學了高門小姐的模樣,終日捂了個手爐在懷裡,將桌上一卷《六度集經》來回翻。丫鬟也剪了幾支含苞臘梅,斜斜插在窗前紅釉寬口瓶里,淡淡清氣氳在炭盆暖意里散了一屋。
她們說,今年的梅花開的好早。到底一番錚錚傲骨,愈是冷,愈是香的透徹。
薛凌聽見了,便也跟著一道兒笑了夸。這麼錚錚傲骨的花兒,也沒見能開在平城冬日。說到底,還不就是要順應個天時麼。
世間萬物,哪能爭過天呢?
江府又傳了口信來,說給黃靖愢府上遞了個丫鬟去。宮中霍雲婉也帶了話,說昭淑太后那頭已經知道黃旭堯埋在哪了。
有了這兩位幫忙,估計黃家得鬧上一場,不日即有結果。薛凌再沒過多操心,安安靜靜等著立冬。
日子越來越近,院裡下人活計便多了起來。各式布施藥材要輕點分裝,各樣宴席用具要提前打理,丫鬟小廝俱是忙的腳不沾地。
那些散開的藥材味附在雪花上,鋪天蓋地在壑園裡盤旋繚繞,偶爾聞著一縷,好像回了存善堂似的。薛凌閒極循著味走得幾轉,又見著那姓李的老頭。舌尖一轉,竟是甜甜喊了聲「李伯伯。」
那老頭子正吆三喝四指揮底下人搬東西,聽見這聲喊,抬頭見是薛凌,忙小跑幾步走到跟前躬身問:「小姐這是……」
薛凌笑道:「近日閒的慌,到處亂晃,你們這是在做什麼?」
「月十五要往街上施藥,小人正瞅著底下人幹活呢。早些分了備置到街邊鋪子去,免得到時候慌亂。」
薛凌並沒客套喊不要多禮,他卻自顧直了身子。灰白色廣袖衫子在風中展開,確有幾副仙風道骨像,不怪薛凌那日錯認。她看了眼小廝折騰,好奇道:「都是些什麼東西?」
「冬日天寒,易生風弊。老兒這裡備了黃芪黨參,甘草大棗等等。可益氣補血,養陰補陽。」
薛凌墊著腳尖往藥材箱子裡瞅了瞅,迴轉來對著那老兒笑:「李伯伯還真是醫術高明。」
老頭一捋鬍子,搖頭晃腦喊「小姐謬讚」。其神采飛揚,怎麼也不像認為謬讚的樣子。
「伯伯事忙,我就不打擾」。薛凌頷首,輕躬了躬身。回到自己住處,研磨來,寫的是老李頭那副帘子:長恨身無濟世手,但求胸存懸壺心。
她也見過街邊施粥的施藥的,大多掛了個布番寫上姓甚名誰,指明報恩去處。看今日字寫的甚好,吩咐薛瞑給逸白送去。
她說:「施藥嘛,這幅聯子正好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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