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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06 12:58:16 作者: 嗑南瓜子
薛瞑應聲退去幹活兒,含焉卻沒回別的屋,只伏著腦袋安靜坐於椅子上等待。薛凌又喝了兩盞茶水,忽出聲道:「你當真知足了?」
含焉聽聲猛地抬頭,盯了兩眼,才反應過來她是在問自己。忙站起走到跟前,急道:「薛姑娘,我知足的,我知足的。」
她邊說邊連連點頭,眼珠子卻似釘在了薛凌身上一般,目光死死生根,完全沒有隨著腦袋移動而移動。
薛凌瞧著門外,半晌才淡淡道:「好日子要過就過長久,三五日,怎麼能知足呢。」
含焉跪倒在地扯著她衣襟道:「薛姑娘,不是這樣子,我不是……不是貪圖富貴之人,我只是。只是……」
她以為薛凌要丟下自個,手足無措要解釋,卻又不知如何解釋。眼看著眼淚就要下來,薛凌回了目光,道:「你坐著說話就是,何必這樣。」
「薛姑娘,我當……我……這裡不是我要的好日子,你莫要丟下我。」
「我不丟下你,你願意去哪就去哪,願意跟著我也是行的。」
含焉大喜,緩了緊張情緒,丟開薛凌衣襟往自己臉上摸了一把淚,聲音平復了些:「多謝薛姑娘,我……我……我不願意獨自留在這兒。」
「不願便不願吧」。薛凌伸手將自己衣上褶皺撣平,她也不願聽人要死要活啊,早知就不要多嘴瞎問。
含焉哆哆嗦嗦起了身卻不肯遠離,垂頭道:「薛姑娘,我怕的慌,這日日夜夜,我沒有一日不怕,只有你在的地方,我才能覺得安全些。你在這兒,我就在這,你要走了,我天涯海角都要去的,我……」
薛凌抬手,止住這人喋喋不休,然後輕揮了兩下,漫不經心道:」我說了,你要去哪,我都不攔著的,以後也無需再作這惶惶之態。
我就是一時奇怪,人,還有嫌好日子長的麼。你瞧你瞧在府上,風吹不著雨淋不著的,那幾個姓江的也權拿你當尊菩薩供著。
這種榮華富貴,大家都求著生生世世,你掰著手指頭說知足「薛凌輕聲笑過,望與含焉道:」我也不是不信,就覺得……怪有意思的。」
含焉張口欲說,薛瞑走了進來,她不欲在人前多嘴,悻悻低了頭。薛凌轉臉過去望著男子,輕道:「這麼快?」
薛瞑道:「幾位主家都是知道小姐要走的,一早兒已命人備了馬車,小人傳句話而已。可要……現在動身?」
薛凌瞥見含焉還畏縮站著,笑道道:「走吧走吧,這會過去了還能趕上日頭不落山。」
薛瞑應聲,轉身去拎包袱,含焉也歡喜,搭過話忙往自己屋裡去拿行李。早早過去,她便放心些。
薛凌伸著懶腰起身,目光在房間裡來迴轉了一圈。當初來江府,還以為要住個一年半載,沒曾想,也就這麼短短數十天。
好像京中哪家都呆不長久,以至於她暗暗咬了回牙,想是這次過去一定要定下來,再不奔波。
如此出了房,與含焉一起行至院外,發現江玉楓不知時何時站著。見她出來,說是來送一程。薛凌含笑稱謝,顧忌瘸子走不穩當,再邁步時走的慢了些。
這回走的是正門,車夫已在此等候,下人扶著含焉先上了車。薛凌迴轉身來與江玉楓抱拳道別,江玉楓負身而立,溫聲道:「姑娘一路安好。」
她笑笑不答,回頭自己爬進車廂。走出幾步再撩簾看,江府里人還站在那像是目送她遠去。
薛凌目光往上移,瞧見門楣上的江府二字還與幾年前一般無異。她記起第一次來此處,江閎在裡頭老氣秋橫喊「你是薛弋寒的小子」,自己也意氣風發問「國公的續弦價值幾何」。
這些事,明明已經過了一千多個日夜,想起來,卻讓人覺得是彈指一瞬間。
薛凌撤了手,輕捏了一下手腕,將頭縮回車裡,笑笑倚在車窗上。含焉與薛瞑皆垂頭不欲,直到壑園門前。
薛瞑先行下車要去扣門,薛凌道:「說是來尋白先生的即可」。言罷將含焉的東西也拎著自己手上跟著薛瞑跳下了馬車。
不多時逸白親自來迎,面上且驚且喜,問薛凌怎麼讓人傳個話,他派人去接便是。
薛凌心緒稍佳,跟著應了話,又將含焉與薛瞑二人提了兩句,隨即被弓匕帶著往住處去。
她上回過來只住得兩日,一些貼身之物都沒帶,這回既是搬遷,免不得許多雜事處理。底下倒也乖覺,但薛凌不喜使喚人,時而磕磕絆絆的手上一直沒停,直到丫鬟喊傳了晚膳,差不多是酉時中。
薛凌長處一口氣,將江府帶來的抑鬱忘卻一些,出門喊了含焉,連薛瞑一起一併與逸白等人坐到了桌上。
這些人,總能稱的上自己人吧,她想。自己人不用幫著自個兒算計,但凡不來算計自個兒,那就知足的很。
吃過這頓飯,就當霍雲婉是自己人了。媽的,反正要選一個,至少選個沒那麼噁心的,何況奶娃確實更好控制些。
桌上有酒,薛凌好久不曾用過,今日破例,還未動箸,拎起壺替自個斟了一杯,笑笑請與眾人道:「我……」,她卡殼,目光在含焉身上閃過,好久之後有些哽咽,隨即杯中一飲而盡,道:「我敬諸位。」
能在偌大的京中湊出一桌她無甚成見的人,真是……真是艱難。艱難到……她想起與霍雲暘說的話。
我長在……長在平城,十四離家。師友全無,親朋盡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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