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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06 12:58:16 作者: 嗑南瓜子
江玉楓點頭算答禮,跟著整了整衣襟,一道起身隨著出了書房門。天時已晚,薛凌說的對,與李阿牛會面之事不比昨晚,犯不著他也眼巴巴熬著,這便往寢居處去歇了,補個好眠。
二人尚有兩段廊檐同行,客氣聊了兩句天時世道好,清風明月佳。眼看要分道揚鑣,江玉楓忽喚了個口吻,似比哪一刻都隨意,輕道:「說來看你今晚全無喜悅,怎麼是早早料定他會進宮麼。」
薛凌未覺裡頭怪異,事是合手辦的,成了多問兩句也不足為奇,腳步未停,信口道:「是啊,他肯定會進宮。」
「這是何故?」
薛凌沒答,江玉楓趕著補充道:「謀事在人,哪有肯定之說。」
薛凌這才頓了腳步,臉上表情凍住,好一會才回頭看江玉楓,寥落「哼」了一聲,又迴轉身子繼續往前,邊走邊道:「我就是肯定啊,我肯定他會去。」
江玉楓跟在側後方,看不清薛凌表情,卻能輕易聽出,她說的內容仿佛有大千世界盡在掌握的張狂與自傲,語調里卻是寥落感傷。
像是……心懷慈悲的菩薩,眼睜睜瞧著世人前赴後繼,去奔赴一個關於滅世之災的古老預言。
他顧不上揣測薛凌為何會有這種心境,幾乎是控制不住的急急追問:「你如何就肯定他會去?」
薛凌轉回身來,一邊後退著走,一邊看與江玉楓,笑的燦爛道:「因為我會去啊。」
她笑的一口銀牙在月光下閃閃發亮,眼眸中晶瑩閃閃如星辰,手也揮舞開來,攬著夜裡雨露蟲鳴,跟個兔子一般,周身透著活潑。
她說:「你不知道,那年,我被薛弋寒誆騙走水路南下,霍家的蠢狗還沒追上來,我就猜透了你們騙我。」
她手移過來,一跟青蔥指頭似真似假的指責江玉楓,劍眉輕挑,嬌憨語氣像是醉話:「你與薛弋寒連手做局騙我。」
江玉楓欲言又止,撇開些眼眸,餘光見薛凌終於轉回了身,正常往前走,方直了身子低聲道:「當年無奈,兩害相權,你有百般武藝,玉璃生來羸弱,總不能……」
「總不能走他留我」,聲音還是輕快明媚:「我這不就想開了,所以不計較了?」
江玉楓無聲嘆了氣再沒說話,即便薛凌剛才所言聽起來來與黃旭堯為何進宮毫無關係,然他已決定不再追問。
有些事,成了便行,他倒不是多在乎黃旭堯如何,忍不住問起無非還是希望多了解點薛凌,免了個措手不及。不過這會瞧來,現下不是問話的好時機,來日方長,趕緊收了才是。
這般沉默走了兩三步,前頭薛凌接著道:」其實當年我也想的開。大抵也就是跺幾個腳的功夫,便認了這事。
你們說的都對,他是個病秧子,丟出去,不就得死啦。我卻是根茅草根,踩兩腳,還能長出一片。這不丟我丟誰,當我生下來就倒了血霉。」
這話合著她咋呼模樣,聽著也是個樂,江玉楓忍俊不禁,雖沒笑出聲,卻是嘴角蔓延出老大個彎。
能想開,是好事啊,對薛凌好,對江府,也好。唯一不好的,那不就是命不好麼。
前頭廊角處岔路,江玉楓思忱著要道別,還沒抬頭,忽聞薛凌又道:「可惜……」
她所有的明媚霎時散得趕緊,通身都往外冒寒意。人停步直直站在前頭,江玉楓跟著停步,卻沒法像平時處事一樣故作不覺的溫聲問一句「可惜什麼」。他靜靜等著,若薛凌往下說,就聽些,不往下說,也罷了。
」可惜,薛弋寒將我的路線給了霍家,霍家的蠢狗追上了我。
我接連幾日都在逃命,那時我也想的開,只是每次絕望之時暗自埋怨兩句為什麼不是薛璃。」
應該無人在意,但她這會還忍不住解釋道:「但我總能不埋怨的,我總能跟自己說,如果是薛璃,他就肯定死了,好歹我還活著。」
江玉楓沉默以對,那一路確實艱難,當年霍家像是能預測薛凌往何處,他也不知為何,如今知道了也只是唏噓。
與薛凌相見如此久,未聽她說起,現聽了,也不知如何安慰,總不能空喊兩句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。
他躊蹴想勸薛凌早些去歇著,不料薛凌猛地轉頭過來,天地星辰盡滅。她以以往漆黑看著江玉楓道:「可是最後,我有個伯伯死了。那幾天,我有無數個瞬間在想,我在京中就好了。」
」我若在京中……
對錯不論,人倫枉顧。我情願天打雷劈,只求與爾等同歸於盡,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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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62章 庭前月
江玉楓聽得心驚艱難維持臉上笑意,溫和道:「人難免起惡念,遑論你當時處境艱難。幸而否極泰來,今朝順遂。」
薛凌盯著他,「噗嗤」一聲,再轉回去,衝著後頭擺手道:「是啦是啦,今朝順遂,無需再提。」
她身影逐漸隱沒這淺淺夜色里,與江玉楓走的越來越遠,他便沒能聽見薛凌自顧咕噥了一聲:「可惜我當時不在啊。」
江玉楓拔腳欲往左走,忽而猛皺了下眉頭,立即轉身往薛凌方向而去。然到了已是來不及,薛璃已經從暗處竄出,將薛凌推的一個趔側。
原是江府刻意安排了人在這等著,昨夜黃宅之事,薛璃頗有芥蒂,總得處理了才是。江府慣不願做惡人,自是不能承認黃宅事是江府主謀。何況這本就是人姐弟之間的恩怨,理所當然該推到薛凌跟前更好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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