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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06 12:58:16 作者: 嗑南瓜子
草原上倒也有些計時的小玩意,不過追根溯源,都是漢人那邊來的。且大多僅用在部落之間賽事上當個憑證,很少有胡人會數著時間過日子。
白天尚能看著太陽辨別個大概,盛夏季節人席地而躺,也有看著月亮推算天明,可到了冬日,濃雲遮天,人躲在帳子裡,什麼也瞧不見,就完全不知夢醒是何時。
以往不覺滋味,而今午夜難寐時,就總想知道天還有多久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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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46章 庭前月
若是原子上也有打更人就好了,這樣等待就不會漫無目的,至少有一縷曦光可盼。
說來默契,他與拓跋銑竟不約而同從未提過薛凌此人。拓跋銑志得意滿,卻沒問問石亓如何與薛弋寒的女兒有過節。石亓滿心殺機,卻也絲毫沒打探拓跋銑究竟如何和那雜種扯上了關係。
剛來時沒問,現在,他還是沒問。
終得了拓跋銑盡興,拍過石亓肩膀讓他回去歇著。石亓從漠然里回神,看碗中酒未盡,端起飲了一大口,剩餘些許便從邊緣處倒進了炭盆里。
酒雖助火勢,卻不長久,頃刻歸於尋常。只是烈酒大多濁,想是裡頭草葉糧食沒濾乾淨,燒過之後一縷青煙經久不散,繚繞至長春宮裡,迷了一室佛眼。
霍雲婉近日睡的多不安生,但三更中還沒躺下仍是讓宮裡嫲嫲有些心急。仗著身份親近,催了兩三回,仍不見皇后就寢,唉聲嘆氣愁著是不是得去請太醫來瞧瞧。
可底下人終不敢自作主張,只吩咐小廚房人參紅棗茶要時時煨著,這東西養血補氣,最適合娘娘夜裡少眠多夢。
小宮女抵擋著困意,半閉著眼睛蹲在爐子旁緩緩搖著扇子控制火候,時不時將手也湊上去貪圖些許暖意。冷了冷了,但今年後宮事多,趕上皇后似廢未廢,沒人主事,耽誤冬衣遲了。往年九月初,就該發下來的。
蒲團前的長明燈火苗漸微,嫲嫲又來勸了一回,霍雲婉方解了衣帶依言躺在床上。白日裡弓匕傳的消息實在叫她太過驚喜,除卻兵符本身至關重要,她更喜薛凌居然主動將東西拿出來,還開誠布公說是假冒的。
倒也有一瞬的念頭懷疑是謊話,薛弋寒女兒有個真的也不稀奇。但是當年薛弋寒連自己兒子都能賣,半塊兵符肯定不會藏著。
而不管是魏塱,還是霍家的老東西,這兩方只要知道兵符在薛凌身上,掘地三尺都要將人尋出來,怎麼可能一具辨別不得的焦屍了事。
也不知這假與真有幾分相似,偏偏又沒個實物可看,這便格外抓心。翻來覆去念想著怎麼也不能入睡,這廂縱強閉著眼睛,腦子還是忍不住亂猜。
雖然十五轉眼又到,她已交代逸白務必要讓薛凌親自來一趟。可惜兵符這東西,霍雲婉是真沒見過。沒見過左不要緊,要緊的是右邊的她也沒見過。即便薛凌手裡那半塊是真的,另外半塊要弄個假的也是無從下手。
另來逸白還帶了黃旭堯死訊,也算是意外之喜。若薛凌不動聲色就將人殺了,霍雲婉多半會猜她復仇心切。但薛凌既特意讓逸白問個早晚之分,霍雲婉聰慧如斯,豈會不知她別有用意。
黃旭堯,黃旭堯,那用意也只能是黃家頭上了。
薛家姑娘學東西很快啊,霍雲婉想。她借著魏塱憂痛上頭趕緊下了一步棋,那邊薛凌就忙不迭趁此機會落了子,就是不知道黃旭堯之死能翻出什麼來。
這些事都只得思量,卻又得不出結果,全然沒個對策,可不就是徹夜難眠。不怪她明明閉了眼,漆黑裡頭卻還是走馬觀花一般,但見五光十色,但具體是什麼景象,什麼都辨別不了。
霍雲婉晃了晃腦袋,輕嘆了聲氣勸著自己先放放。翻身過去,是雪娘子驚恐扶了自己肚子。
月份越大,胎兒越是鬧騰。且大概真有母子連心的說法,近日事多,她便覺得腹中動靜也跟著多了起來。
白日裡也就罷了,晚上好不容易睡了,不知何時被個小腳踹醒,人下意識要立馬起身,又趕緊放慢動作。運氣好,一夜一兩次,運氣不好,她好像就沒睡著過,每次剛迷糊了,肚子裡人立即不樂意。
初初知道有孕時,也曾不適難忍,或眩暈或嘔吐。可那時皇寵正盛,後宮安寧,皇后新塞的宮女個個聽話知事,跟前跟後的伺候,倒叫她忘了瑤光殿裡的人本就薄命的很,太后踏兩步都能死一片。
現兒個皇帝愛來不來,皇后依靠不上,底下宮人成天竊竊私語,日子難熬,就更顯懷孕的苦楚。
此番被踹醒,又是好一陣子不能入睡。她有些口燥,睜眼看去,燭火底下,宮女睡得涎水留了一攤。忍了又忍,到底怕虧了孩子,輕喚了一聲,小姑娘立即跳起,衝到床前高呼「恕罪」,又問雪娘子有何吩咐
刻薄歸刻薄,哪裡有人敢在明面上怠慢於她?可底下越恭敬,雪娘子越畏懼。她抬了手示意將自己扶起來,有氣無力作證了,說的是:「請你幫我倒杯溫水來。」
宮女立馬堆起笑意,道:「娘娘有孕在身,體熱是正常的。也是咱暖牆你炭火足,闔宮就您這燃的最早」。說罷轉身去了屏風外茶桌取水,完全沒在意雪娘子用的請或不請。
雪娘子看著背影去外面,像是要笑,最後只抽動了兩下嘴唇,手無聲的在肚子上摸索,隔著薄薄一層錦緞,裡頭小東西像是有感應,滑不溜丟想要逃脫手掌著力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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