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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06 12:58:16 作者: 嗑南瓜子
再往下論,就得數這位李阿牛占盡春風。單提官位,未必是他最高。可人日夜跟在天子近側,又有救駕之功,尋常命官作何能比。
張垣一開始顯是認不得李阿牛正是蘇凔求學時的身後跟隨,但京中一早遞了消息來,聞說是一位大人要返鄉。有多大呢,明縣好幾十年也不曾見過這等人物。
更重要的是這位大人父母雙亡,原是個苦出身,回了明縣定是一無落腳之處,又無故人相迎。老天爺追到嘴邊餵飯,接不接著的,就看他自個兒了。
張垣灑掃焚香,嚴陣以待數日。李阿牛前腳才跨過明縣的界碑,後腳就被張恆吩咐人給抬到了縣衙里去接風洗塵,後又直接送入備好的樓閣里。
李阿牛官位在身,得蒙魏塱賜了宅子,下人小廝也養了幾個,此次回來兩人以伺候的名義跟著同行,往日親近的郭池在列,一併被張垣當神佛一般供上
張垣生怕這煮熟的鴨子飛了,將人守的寸步不離,就差同床共枕。李阿牛睜眼即被拉扯著賞花賞月賞佳人,酒不醉人人自醉,一玩就是七八天過去,從前不覺明縣這麼好玩。
終日裡鶯歌燕舞,綠醅佳肴,這種眾星拱月的飄然感,比在京中被人恭維更舒爽數倍。畢竟他在那些大臣面前難免自慚形穢,可在這小小的縣長面前,已經用不著彎腰了。
直到向皇帝告的假期所剩無幾,李阿牛這才記起,回來這麼多天,他還沒去李家莊走一遭。終究是,還鄉還鄉,還鄉不是目的,富貴才是要意。
可富貴……富貴迷人眼啊,何況他回來,也不僅僅是為著富貴還鄉這麼一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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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41章 庭前月
與薛凌揣測相差無幾,李阿牛是被江府支使開的。
江府本身以「二少夫人」的喪事暫避朝堂渾水,一招鮮,當然要多吃幾次。李阿牛醒的早了些,留在京中也是礙眼。何況經歷了這麼大事,他一介田舍粗人,初入朝堂不久,榮辱不驚未免令人生疑,有個後怕的情緒反倒正常。
李阿牛對裡頭利害關係理的不大清楚,不過他知江府與薛凌是一路人,又見二者在霍家事上顛黑倒白,自是莫不依從。
何況,他本身也如江府所想,對著皇帝難免心虛,回鄉躲幾天是幾天。且往些年混口飯吃已是艱難,如今打馬行京街,回來給李家莊眾人添柱香也是好的。
只是他低估了往來人情,沒曾想一回來就被縣長張垣擄了去。玩的花天酒地里,聽人一口一個大人公爺,實在很難推辭說自己要離去。讓人陪著吧,別人拿自己當個武曲星下了凡,他又有兩三分羞於承認自己出生於李家莊那破落地方。
張垣早知李阿牛父母離世,有意恭維之下肯定不會抓著這茬不放。客套兩句見李阿牛說不急,那就趕緊換別的,李阿牛也就一日推一日的騙著自個兒說時日還早,最後兩天去便罷了。
他終還沒張狂到想起替自己父母遷個風水寶地這種臉面事,只說能告慰兩聲兒子如今出息了,理理墳前雜草就算盡過孝道。這活計花不了什麼時間,一天半日而已,處理完了立馬上路回京都行。
這一拖拉……就拖到了最末兩日,拖無可拖說要去父母舊居燒兩張紙錢,張垣自是無論如何都要作陪。李阿牛再三推辭不得,仍未說起李家莊所在,只應了張垣隨著去,打算去到再說。
他這數日對家中之事略有閃躲,張垣瞧破未說破,既當是李阿牛幼年失怙,提起傷神,又自認為他是在故作矜持,等自個兒明白事理。
幾杯薄酒下肚後,張垣主動提起道是李阿牛現在官爵加身,理應替家中父老修墳蓋廟,讓二老享後世香火,積人間功德,不日就是重陽,黃道明令登高祭祖,可見天意如此。
此話雖不算說到心坎,卻是叫李阿牛驟然一動。他並非不想,只是沒想到而已。李家莊祖祖輩輩能立塊碑就算那地兒的大戶人家了,哪曾聽說過這等排場。
張垣這話說的恰如其分,若是叫李阿牛遷個墳,沒準還不帶這麼蠱惑人心。可這蓋廟受供,誰還不希望自家祖墳日日冒青煙呢。
酒到微醺處,再聽得底下人吹噓兩句,養的李常侍這等家國棟樑之才,塑個金身也受得。越想越是熱血上頭,李阿牛當即一封摺子走了官驛上京,一來請魏塱准假,二來麼,是被張垣給下了個套子。
倒也無害人之意,只是李阿牛父母未得皇命,哪有資格受人香火,自個兒貿貿然立了,他日說與同僚,豈不是倒叫人唾一句諂媚。
這廂讓李阿牛自請為父母求個功德,成了,是張垣出謀劃策,不成,那是皇帝不講道義。皇帝心裡不想成,表面卻不得不成,那記恨的也是李阿牛居功自傲,他張垣不過聽令行事,斷無干係。
然李阿牛全然不知裡頭門道,但見魏塱批的爽快,跟張垣頓生親近之感。又請禮、擇地、問吉、一攤子事兒下來,早忘了江府交代假期休滿不得耽擱,早日還京的話。又或者他自覺得,耽擱十來八天的也算不得什麼。
江閎有何打算且休提,可李阿牛既是心存畏懼還鄉,卻又如此大張旗鼓為父母辦身後事,還一紙摺子遞到魏塱面前,其舉動絕不是恭順謹慎之態。
人前人後表現不一,最易讓人生疑。巧的是此時京中事多,魏塱也沒將心思放在李阿牛身上,大筆一揮了事。可若有個將來他位極人臣時,必然要得皇帝時不時的揣度。稍有差池,可能全盤皆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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