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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06 12:58:16 作者: 嗑南瓜子
說著壓低了些嗓音道:「若有難言之隱,不願說與我知,我也不好強求」,停頓稍許好似下定決心一般,陶弘之一嘆氣,再次正視薛凌道:「薛小姐,我不知你姓甚名誰,也不知你何方人氏,更不知你祖上何人。卻知道,你必然不是所謂走鏢的。」
薛凌手無聲的滑到桌子底下,搭上了右手腕,陶弘之道:「你與陳王牽扯頗深,又曾當街刺殺宮內妃嬪……」
恩怨滑了個劍尖出來,她能數次往陶記來,除卻魯文安的劍,更多的正是因為雪娘子一事,陶弘之不曾去告發。
沒想到此人不僅能用一粒藥戳破她刺客的身份,更能因為自己問過一句魏熠的死因就斷定自己與魏熠有糾葛。
不過此話有可能是句試探,薛凌鎮定挑眼不答話,等著陶弘之下文,他道:「我猜,你與當今聖上……有私仇。」
薛凌坦然受了他審視良久,忽而仰身至椅背,不遜道:」青天白日,朗朗乾坤,我又有什麼私仇。陶兄想像力倒是豐富,莫非下一句要猜我求藥正是為了去刺殺君王?又或者……
陶兄要與我一道兒去?我記得你特意叮囑過我,若真是幹這事兒,要邀你一起。如何,我現在相邀,你去是不去?」
恩怨盡數收回袖裡,與那半片臥虎在黑暗裡蟄伏交映,只為她一人成趣。至興囂張慣了,卑躬屈膝易學,終究是奴顏媚骨難成。
陶弘之不答,薛凌又道:」你又是什麼人,又是為何突然與我翻舊帳。鐵器自古為官家監管,雖禁私造而不禁民間買賣,可要在天子腳下造這麼大的場面,也不是尋常人能辦到。
陳王之死不見得你在意,嬪妃受損也不見得你掛心。突而我來買個藥,自我了斷也未可知,你倒念起了阿彌陀佛。莫非怕我拿去毒耗子,要你在此當只貓兒?」
看陶弘之啞口,薛凌戲謔笑過:「我當真想知道你是什麼人,近敢論魏塱,遠可談胡人。孔孟之說頭頭是道,昭明春秋侃侃而談。通醫理,曉暗器,祖上見過皇宮之物麒麟露。」
她稍稍停頓,看陶弘之臉上並未有驚慌之色,成足在胸道:」我也曾聽人說,路偏皇帝遠,天子死了不過跪三跪。
可那裡離京中千萬里,隨口胡謅也傳不到皇宮內院。你我可是在御林衛眼皮底下,從陶記到宮門多不過一個時辰。方才我刻意直呼天子名諱,你無半點避忌……」
薛凌一錘定音:「陶掌柜,依我之見,你才和當今聖上有私仇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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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01章 庭前月
她難得如此恭敬的稱呼一次魏塱,身子卻全分外放肆的翹起了腿,裙邊處懸空的腳尖輕晃,再沒懷疑自己時運不濟。
她遇見過許多想遇見與不想遇見的人,總有很多時候覺得那是命運里的一種巧合或者倒霉。自拿了半枚兵符,忽覺一切都是必然。
她在近京的官道上等馬,必然該遇見個非富即貴的蘇夫人,普通人誰又用的起數騎之乘。
她往荒蕪的平城尋舊,必然該遇上個心有所圖的申屠易,普通人誰又會在苦寒之時遠離中原。
她去了齊府,就要認識魏熠。她認識魏熠,就不可避免牽扯皇家。每個人,每件事,都在奔赴一種宿命。
眼前的陶弘之更是如此,在某次他無意提起麒麟露一事時,薛凌已有懷疑。可自個兒不過是隨便挑了家兵器鋪子,總不能所遇之人儘是仙鬼精怪。
然歷經老李頭一事後,她忽懂得,不是自己遇上的儘是魑魅魍魎,而是在京中活出臉面的,根本就找不出一個常人。存善堂里倒是有一屋子平凡眾生,問題是她也不屑於搭話啊。
她當初既想給李阿牛挑把好的,趕著京中聲名最躁的鋪子進。裡面即便不是陶弘之,也只會是趙弘之,周弘之。
連她魯伯伯的劍淪落到此,都是一種註定。軍中之物多有造記,重劍焚毀重鑄難度也較大,要麼上繳官府,要麼就是給人收藏。明縣離京不算太遠,陶記聲名在外,落到他手裡再正常不過。
這些事,並非現在才想,從江府出來一路到陶記,她已理的順暢。或者說雪娘子之事後,她已有結論,只不曾表現的明顯。若不是陶弘之突然發難,這場對話應該再晚些時日。
但無論晚多久,遲早都會來,或許這也是一種註定,從她拿到半枚兵符的那一刻開始。
她一直在抗拒來陶記,這事大可以交給江府去辦。雖陶記的東西極好,但江府與瑞王找不到的東西,不說世上沒有,想必陶記絕不會有。
然她腦子裡躊蹴不定,步子卻走的毫不遲疑。她該來陶記一趟,問問陶弘之這個人究竟與宮裡有何淵源。
以過往的對話來瞧,這個淵源多半是孽緣。
她有些想不透自己拿著那半枚兵符的內心狂跳是為了何事,在薛宅那百十來方的院落里,她躡手躡腳將東西塞進袖口,按了又按,直到逸白回來之時還沒完全壓住自己的恐慌。
而這恐慌並不是在江府密室里那樣,恐慌於自己的阿爹不忠不義。她記起自己曾想過要把這半枚兵符粘到魏塱那蠢狗手裡去,這樣就可以保住薛家幾代清名。
可如今捂著袖口,她恐慌的是,她在絞盡腦汁的思考,如何才能把魏塱手裡那一半拿過來。誠然有一枚兵符未必能怎樣,可沒有這枚兵符,必然不能怎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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