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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06 12:58:16 作者: 嗑南瓜子
只是這次的記憶里,平城不再是白雪青磚的故居,而成了烈焰焦煙的火海。
她想三年前從明縣逃出生天后,原本,是要回平城的。不知是怎的走到了今日地步,平城沒了。
悔怒委屈百感襲上心頭,她瞧兩眼又避開,避開又忍不住去瞧兩眼,想著這半年來奔波流離,怪天怪地怪薛弋寒,世間人人怪得。
可也……不全怪她阿爹。
就連江玉楓的荊軻樊將之說都開始有了點道理,世人那麼多情非得已,實屬無奈。若是阿爹還活著,她頂多走遠些,等他來哄兩句,就罷了。
也不是非得……非得如何。
情緒稍緩後,薛凌紅著眼眶依了原樣徐徐將畫捲起,打算臨走帶著,拿去交與薛璃。
至少擱在那病秧子手裡,會比自己保存的好些。就怕江府忌諱,得連著那金印一道兒提提,交代他藏的緊實些。
絹布越收越短,薛凌忽覺稍許不對,這畫軸在手裡,超出了它應有的分量。防止自己的感覺出錯,徹底收完之後,整個放手掌上掂了掂。
幾乎是畫卷扔到桌面上的同時,恩怨也滑了出來。她不是大街上稱糖的,本不該如此敏感。但因習武之故,手上常年拿著銅鐵金等物,免不了熟悉這些材質其重幾何。
而畫軸這東西,蘇木,玉石,牛角材質皆不算得稀奇。然重物容易損傷畫卷,是若整根畫軸皆用金玉等物,實是本末倒置,牛嚼牡丹。
真正的大家,皆用檀香木為軸,此物輕,且有奇香,既能防潮,又能辟蠹。珠玉寶石之物,則綴於軸頭,憑添富貴,也免傷根本,兩全其美。
魏熠這幅畫既是皇帝賞下來的,自然物盡其功,盡善盡美。整根寸余粗雞血紫檀為軸,拳頭大小的棗皮白玉雕了狻猊分坐兩頭。
狻猊有百獸率從之意,恰和紙上皇帝春獵,想來當初畫成,應該是梁成帝的心頭愛物。
薛凌不知東西是怎麼落到了魏熠手裡,但是人家父慈子孝與她八竿子打不著。
在陳王府時,她拿著這畫不覺有異。是因為那倆白玉狻猊綴著,沉些理所當然。
可畫被她一分為二,畫軸也被平意一分兩半,狻猊只余其一。按理來說,現在拿手裡,應該有軸頭那一邊重,另一邊輕才對。然她掂量著,分明不是如此。
雞血紫檀極名貴,價值與白玉不遑多讓,可那是價值。木料取的就是其輕,斷不會有墜垂之感,豈能在重量上跟一塊石頭相提並論?
僅剩的緬懷瞬間收起,薛凌拿過桌上茶壺再次出門佯裝打水,極仔細的審視了一下四周,確認院裡無人,這才回到屋裡,關門並上了門栓。
她從未如此謹慎過,那畫卷究竟有什麼古怪不得而知,但梁成帝與魏熠兩人經手的東西,必然毫釐泰山。
窗紗也放了下來,恐傷了畫,薛凌先小心將紙張從捲軸揭了下來,收到一邊。再拿著那截檀木掌間輕敲兩下,更加確定裡頭必然有東西。
玉狻猊是用金箔作連接,鑲裹在檀木上的,恐裡頭也有機巧,她沒如往日切了了事,而是憑藉劍尖一點一滴撬了下來。
再看畫軸截面處,仍無破綻,紋理和外表並無二致。手指摸上去亦無刺手毛糙處,說明並不是後期匆匆造就,而是經過精心打磨。
到了這一步仍不得其解,薛凌別無它法,只能拿恩怨從頂部開削,防著損壞裡面東西,她削的極薄。
直削了約莫寸長,才隱見裡頭中空。舉到高處眯眼往裡望去,文字樣的金光交錯,像黑暗裡佝僂蠅蟲。
是什麼東西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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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96章 庭前月
劍尖插著僅剩的檀木皮劈開,力盡軸破。二指來寬的半塊兵符跌眼看要叮噹掉在桌面上。她唯恐弄出聲響,手疾眼快去接,忘了恩怨尚沒來得及收回。
臨了掉轉劍頭,劍柄又噴著了那玉狻猊,滴溜兩轉滾至地面上,啪嗒一聲嗑成三四塊。
龜玉毀於櫝,虎兕出於柙。
地上殘破不關己,薛凌一把抓過兵符,閃身到門前,看院內並無動靜,這才退回牆角床榻前,緩緩將手掌攤開。
是……是她爹的那塊兵符。
古來甲兵之符,右在王,左在將。凡興士披甲,用兵五十人以上,必會王符。燔燧事,雖毋會符,行毆。
自古以來,至高兵權虎符皆一分為二,右邊存於皇帝之手,左邊的則給將軍。用兵五十人以上,需得合二為一方可調遣。如果有烽煙戰事,則暫不需要匯符。
梁又有律令,戰事起,將帥可憑一半兵符調近三城兵馬為援,再多,則必須要合符再調。其治下各城又各有城符,遇虎符則廢。
既有左右之分,薛凌自能輕易的認出手裡這塊,應屬將帥,也就是薛弋寒的。沉寂良久,她認命一般,長嘆了一口氣。
江閎說的是真的,阿爹當時……竟然真的沒兵符。而所有人遍尋不得的那半塊,居然……在魏熠,也就是前太子手上。
薛凌將半塊中空老虎舉隻眼前,忽而明白了自己將畫拿走時,魏熠欲言又止的急切是為了啥。也明白了魏熠為什麼在齊清猗有孕之後,始終覺得魏塱會放他二人離去。
那個蠢貨,是想用這半枚兵符換個功成身退罷。
直到先帝三年祭上一番試探,發現他的好皇弟絕不會放他離去,是故臨死也不肯說出東西在哪。陰差陽錯,竟然到了自己手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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