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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06 12:58:16 作者: 嗑南瓜子
薛凌翻進去時,宋滄還未回。她倒自在,尋了個樹蔭處倚著歇得踏實。待聽得有了人氣,引了宋滄相見,亦沒過多閒話,將那布條遞與了宋滄後寥寥數字略提了前因後果。
來時本想了兩句勸誡之言,卻見宋滄捧著那幾縷絹布面如菜色,抖如篩糠,薛凌又心有不忍。道:「本該早些拿來給你,恐勾起你傷心往事,宋將軍故去已久,你勿多傷懷,但記得以後不要以身犯險便是。」
她自來要強,總覺讓人瞧見脆弱落魄皆是尷尬事,推己及人,念著宋滄也想獨處一會,便推說有事,要早些回去。
宋滄從呆滯中回身,忍了悲憤將布條攏於掌心。因著宋柏長守平城緣故,父子間多有書信,雖人臨終絕筆與平日有異,他仍能認出來上頭該為宋柏筆跡不假。另一面,也是信任薛凌不會拿此事騙他。
但見絹布上殘血斑駁,這半年的春風得意頓成夢幻泡影,三年前的宋家禍事霎時重回眼前,可皇帝卻是從一個看不見摸不著的形象成了……深得他心的魏塱。
他有數月君臣恩義難捨,一腔凌雲壯志難收,愛恨交織間無暇多留薛凌。張嘴喊了「姐姐請」,眼見她轉身走出兩步,就急忙將手心打開,只慌亂一瞥,再不忍看上頭凌亂,連布條帶手掌一併捂到了胸口。
他記得,父親尚儒風,言行用物俱是雅正,這一抹布條,卻是斷脰決腹的慘烈扭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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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87章 袍笏
薛凌走出一段距離,有些放心不下,回頭去瞅,看見的卻是宋滄恰好也正瞧她,神色似乎還算平靜,尚有餘力與她微笑示意。薛凌稍鬆了口氣,輕點頭以示鼓勵,這才出了住處。
沿途用午飯耽擱了些時辰,回到江府里丫鬟秋霜迎著說「少爺遣了人來請,見小姐不在,特意留了話,回來便請過去一趟。」
含焉怯怯站在一旁打了招呼,薛凌隨口回著話進裡屋淨了手,房中稍歇了許才去書房裡尋江玉楓。
人才到門口,弓匕迎面問了好,便徑直離去。薛凌側身瞧著,一邊往裡走一邊道:「怎地見了我跟見鬼似的跑那麼快。」
江玉楓知她是在說笑,合了手上書本道:「適才聽見聲響,知是你來,讓他去傳個話。明兒既是兩人事,將玉璃叫過來一道商討商討,免誤了細微處。」
薛凌不以為然,輕哂一聲入了座道:「如何,沈元州明日要走?」
「是啊」,江玉楓說話間續了茶水,遞與薛凌道:「司天處算了吉凶,明日天理和合,諸事皆宜。」
「不知這世上,是否真有鬼神。」
她說的感慨,並非真正疑惑,江玉楓也撿了句俗語附和:「信則有,不信則無。」
二人這般閒聊稍許,薛璃跟著弓匕進了門。江府門闊,雖是兄弟二人,卻是各有院落。到底不是一母同胞,平日裡有事相商,多是江玉楓去薛璃處呆些時候便可,畢竟他已成婚,有婦人在宅。故而這書房,薛璃三四年間進的次數還未必有薛凌幾日間進的多。
薛凌要往朝堂站一站的事,他早有預料,這幾日江玉楓也已特意知會過薛璃,聊了些日常習慣。聽弓匕說是大哥傳他,猜又是為著這樁,縱有不願,還是聽信即換了便服過來。
弓匕作了個好心人,幾句家常話順便提了句薛凌在屋裡。這倆姐弟之間結了芥蒂,算起來,當晚在薛宅他還是個目擊人證。
概括就是,要了命了,薛大將軍騙著女兒換兒子,這兒子倒是活了,女兒也沒死。聽著兩全其美,可對當事人而言,還不如死一個省事呢。
薛璃既知薛凌在此,路上過來已整理了心緒,正色施禮喊了家姐,又衝著江玉楓躬身道:「大哥。」
江玉楓溫和道:「坐吧」,薛凌卻只是冷冷斜瞟了一眼沒答話。薛弋寒供出了薛凌出逃路線一事,弓匕回來提過,她有這性子也是情理之中,江玉楓佯裝未見,待薛璃坐定,也替他滿了茶水道:」先前與你是說過的,本無需綴言。
只明日行程,還未曾與薛姑娘細說。既你回來了,爹交代讓你一併聽聽,若是哪處不妥,大家在一處,也省了一個個單獨去傳。」
薛璃對著江玉楓似乎極恭敬,聽他開口說完,立即道:「大哥說的是」。薛凌回憶了一檔子,少見薛璃與江玉楓相處的光景,這二人竟是如此兄友弟恭。
當初在平城,這病秧子仗著薛弋寒偏幫,沒這麼好教養啊。
她往後仰了些,放肆抬腳擱於桌腳橫槓上,笑道:「那江少爺就趕緊細說唄。」
弓匕手中不知何時已多了筆墨,不等江玉楓開口,立即上前兩步將桌上茶具清理了些,鋪上兩張輿圖,將一裹了金箔的炭條遞與江玉楓,又退回原地。
江玉楓一手執炭條,一手先點了左邊輿圖道:「薛姑娘坐正些」。薛凌極給面子,不僅起了身,還前傾了不少,眼睛就差貼到那輿圖上頭去。
薛璃也靠近了些,江玉楓道:「這是京中往來街道的輿圖。江府往宮門的路線,我已描了出來,此去你就與玉璃安坐於馬車內即可。」
說著他手指點到了路線末尾:「這裡有一家茶樓,常用官員在此歇腳過早,薛姑娘在此換過衣物,便要入宮門了」。江玉楓手移到另一張輿圖上道:「這是宮內大殿輿圖,官員站位我也描的清晰。」
圖上是有些小點,其中一個用赤紅色硃砂標明,薛凌猜那是薛璃的位置。過完江玉楓手指點了點道:「右側尾三,極好記,明日沈元州離京,想必朝事極短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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