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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06 12:58:16 作者: 嗑南瓜子
    然京中第一寺的名號不是白來的,來回幾趟還在竹林打轉,這想法也只能作罷。天色晚些時回了茅屋,果真晚飯只有兩樣清粥小菜,將就著用了歇的早。

    隱佛寺的鐘聲半個時辰一敲,白日黑夜不論,初聽得煩躁,後頭困意上來她也朦朧睡了過去,袖裡劍卻一直未撒手。

    霍雲暘的信拓抄之後,印本薛凌也沒全部拿上,僅帶了其中約莫一封家書的內容。想著此次什麼情況全然不在自己掌控內,若是有個好歹,就說給霍雲婉帶了封絕筆信。帝後情深,鬧一鬧,帶封家書這種小事該不至於喪命。

    凌晨五更未到,便有尼姑來叫薛凌,說是慧安師太在等。薛凌翻身坐起,看了一眼那尼姑身上白色,跟著取了竹椅上法衣換了才出門。

    到達時,慧安師太跪坐在蒲團上,數了好一會念珠才睜開雙眼,起身對著薛凌行禮道:「施主請。」

    說罷先一步衣袍帶風的走在了前頭,薛凌立即跟在上頭。三拐兩拐的不知到了隱佛寺哪個偏門處,已聚集了好些僧人尼姑,人皆白衣赤足,雙手合於念珠之內。

    薛凌正詫異,慧安事態拿柳枝往她身上灑了些水,吟唱一般衝著前頭喊:「無量眾生」。那些赤足僧人便就此前行。

    薛凌看的愣神,慧安師太卻一把捏住她手腕,堅定道:「施主,惡為大忌,施主身有不敬,不得前往極樂大乘。」

    薛凌動了動嘴唇,看人走的差不多,將袖裡匕首取出來,直接遞給了慧安。她耐心不佳,就想看這老太婆玩什麼花樣。

    慧安面不改色,雙手接過薛凌短劍,轉身置於一尼姑手裡,回過面來抽了薛凌發冠,使其披髮覆面,一甩柳枝道:「走吧。」

    薛凌摸了摸腰間的信,跟著僧人隊伍往外走。這一走就到了宮偏門。可能是孫婆婆說的眾生平等,不敢使馬。她倒不覺得累,只覺這些花樣可笑的緊。

    太監開了宮門,這一堆人又浩浩蕩蕩往長春宮而去。直看到霍雲婉也散發素衣跪在菩薩前雙手合十,薛凌長舒一口氣,暗想總算走到了頭。

    她進門之時,其實只瞧得霍雲婉一個消瘦背影。許是長春宮裡帶法修行的也沒第二個,反正薛凌一眼就認定那是霍雲婉。

    這大殿似乎改建過,或者原來就是一佛室,只是她不曾來過。眾僧人進入之後極熟練的找地跪下,薛凌有樣學樣拿了個蒲團。

    片刻那跪在的女子回頭,起身對中僧人合十叩首。慧安師太上前念經灑水一起喝成,又道:「娘娘請」,待霍雲婉走出殿外,慧安師太到僧人群里拿柳枝點了幾位尼姑道:「你你你你你,來吧。」

    薛凌理所當然在其中,約莫七八個尼姑跟著一路隨霍雲婉回了房。每經過一個門口,便有倆尼姑停下,就地打坐,到了最裡屋,便只剩薛凌與慧安師太兩人還跟著。

    霍雲婉一改先前素淨,眉眼飛揚的倚上了軟塌,對著慧安一揮手,仍是往日的嬌艷皇后樣。慧安對著薛凌頷首,輕道:「施主請」,而後退出了房門。

    人還沒走出去,霍雲婉立即道:「虛禮免了免了,怎地這般久才回來,何事耽擱」。語有質問之意,許是認為薛凌得手之後故意拖延。

    薛凌尚未完全放心,左右打量,霍雲婉渾不在意道:「且自在些,霍家都死絕了,他何必在我這上心。隨便找個藉口將我送進廟裡去就是,犯不著日日盯著。」

    薛凌收了目光,上前跟著坐下,問的卻是:「你一切安好麼。」

    霍雲婉顯未料到薛凌開口是這個,愣了稍許才道:「如何不好?我再好不過。你千辛萬苦進來,莫不是要與我敘舊?」

    薛凌並不太會表達善意,可她瞧著霍雲婉如今模樣,是真心不忍。就像霍雲婉自個說的,魏塱大可找個破廟將人送過去,自生自滅,或者一刀了結了,那都算有些情分在,偏偏他要將霍雲婉生不如死的困在這。而霍雲婉,不惜將自己困在這。

    這個人,和自己同病相憐。她不忍的,未必就是霍雲婉,或許是自身。

    薛凌輕微嘆了些氣,伸出手道:「霍雲暘心智過人,我得手的困難,受了重傷。事後寧城又起戰事,耽誤了許久,並非故意不回。」

    霍雲婉認真瞧了幾眼薛凌手心傷疤,抬頭挑眉笑過算是認了薛凌這說法。自家哥哥文韜武略,雖有那枚扳指帶著,能得手也算本事,料來薛凌沒騙自個兒。她短暫沉默後,忽而臉上華光大盛,滿目期待道:「如何,他後悔了沒?」

    「他有沒有說他後悔,他有沒有後悔過?」

    不等薛凌張口,霍雲婉整個人湊上來,指甲在桌上滑的吱吖一聲,逼迫一般問薛凌:「他究竟有沒有後悔過?」

    薛凌道:「沒有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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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  第564章 袍笏

    她霎時記起霍雲婉讓她問問霍准有沒有後悔過,可當晚那個情形,誰記得這檔子事。她沒有問過霍准,那就是霍准沒有後悔。薛凌說情真意切,她肯定霍准沒有後悔過。

    這人必然沒有後悔過,就像如果薛弋寒還活著,他也不會後悔當年之事。

    她剛從隱佛寺出來,現兒看誰都像佛,霍雲婉尤其像。世間有車馬船橋萬千,但這些東西皆無法渡她。唯有達摩那一葦可渡,但是求而不得。

    霍雲婉臉上華光漸次褪去,像一朵花在突如其來的冰雪裡快速枯萎,最後凋謝成剛才跪在蒲團上衰敗神色,喃喃道:「是嗎?他不後悔?」

   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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