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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06 12:58:16 作者: 嗑南瓜子
詔令上用詞非述職,而是受審,皇帝態度已經可見一斑。偏其他語句又極為客氣,囹圄不懼,天不藏奸,清白自辨,讓霍雲暘即刻啟程。
來送信的人前腳宣了旨,後腳轉身就跑,都沒催著同行。只說「要回京復命,剩下的事兒,您霍大人自個掂量著辦」。
霍准通胡謀反這麼大的罪,霍家一干人等,尤其是霍雲暘身臨胡境,嫌疑甚重,原該直接派皇城御林衛直接將人捉拿歸案,押送上京。可魏塱一卷聖旨了事,要霍雲暘自行返京。
傳出去,是皇恩浩蕩,寬待臣子。
而霍雲暘一聽到旨意,即知魏塱這是要逼死自己。他若奉旨孤身回京,後事難料。他若抗旨不回,此刻邊境無戰事,完全沒有不回的理由,這就坐實了霍家通胡謀反的理由。
進退維谷,跋前疐後,聖旨上的事還沒個著落,京中霍家的人也趕到了,馬背上翻下來,人還沒站穩,先喊了一嗓子「霍大人,出事了。」
氣喘吁吁將京中看得見的看不見的各種境況說完,下人拿著水已在旁邊站了好久站了好久。那人接過來猛飲幾口,復皺著眉,急道:
「大人,您得快點拿個主意啊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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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67章 袍笏
「進屋說」。霍雲暘語氣還算鎮定。然他由著來人在院兒里吹了這大半晌冷風,心中焦急顯然遠不是表現出來那般平靜。
來人說完那句話又接著飲了一氣水,這才如釋重負般擦了擦嘴角,將水囊遞還給下人,跟著霍雲暘一道進了屋子,在炭盆上來回搓了兩下手,方入了座。秋雨之後,京中天氣驟涼,卻也不似這破地兒,刺骨的冷。
李阿牛此人,霍雲暘也從家書里聽得一二,他料此人沒那個本事能追上自己大哥,這事兒定有幕後人籌劃。
但他遠在寧城,唯一能想到的,除了魏塱,再無第二個。皇帝定是先扣了自己父親,然後放了些似是而非的風聲出來,既讓霍家嫡系不敢輕舉妄動,又讓他們不得不動。
所以比起去論證霍雲昇之死,當務之急,是保住霍家確認還活著的。父親生死不論,但霍府上下一干人等,卻是眾目睽睽之下入的獄,做不得假。
「我長姐如何」,他記起霍雲婉還在宮裡頂著皇后的頭銜。
「宮裡傳出消息,皇后自罪御書房前,隨後被禁長春宮,再後面,就沒消息傳出來了」,那人為難瞧著霍雲昇,猜疑了一句,道:「霍大人,您看這……這事兒莫不是皇后。」
「你蠢的麼。」霍雲暘先極不耐的罵了一句,這才道:「我長姐定是最先知道了魏塱異動,這才過去,希望以皇后的身份換霍家一個平安。」
說到此處,他已不看來人,近乎自言自語道:「如此來說,霍家是出事了。」
「我的大人啊,您怎麼才明白,我離京那日,就已有兩日未見霍大人了。近京排查的緊,我又耽擱了一日余。路上我與京中對過信,霍大人是一直未曾出現在任何大臣面前,連吏部黃大人都沒轍,怕是……怕是……」
那人偷瞄了一眼霍雲暘,沒把話說完。京中局勢緊張,霍家底下不敢隨意出人,拐了七八道關係,請的一條船上的同僚遣人往寧城。所以來人並非霍家家奴,即使霍准當真死了,急是真的急,但悲痛就真的裝也裝不出來。
他又未與霍雲暘打過交道,只能儘可能的作呼天搶地狀,希望這位年輕的霍家郎趕緊穩住局勢。畢竟現在最多死了兩個姓霍的,再晚點,京中怕是要人頭堆山。
「你且隨人去歇著,我自有主張」。霍雲暘如何不知自己父親凶多吉少,夜長夢多。這種勾當,魏塱登基的時候,霍家也幫著幹過。後頭如何編排不論,先將人送去閻王殿了事。就算要昭告天下屈死,皇帝又不用償命。
來人是個傳信的,上躥下跳礙眼,但霍雲暘並沒問是誰家的。只聽得此人語間含糊,還對長姐置喙,再想京城離平城千里,來的不定是哪路鬼神。
時間又卡的如此之巧,聖旨剛下不久,人就到了。說是魏塱故意派了個人來告知自己父兄死訊,好逼著自己喊反也大有可能。
那人卻沒瞧出這位年輕的小將軍眉間殺意,只說霍雲暘想靜靜。且人真箇兒處理事來,也輪不到個外人在旁看著。連日趕路本就睏乏,喊了兩聲「霍大人,一切都仰仗您了」,便跟著下人出了門。
霍雲暘壓抑了大半天的怒火這才熊熊而起,桌上茶碗杯碟被瞬間拂落在地。他一直不怎麼樂意與拓跋銑有交集,但謹遵父命,辦的盡善盡美。伴君如伴虎,有什麼辦法呢。
可正因為有那點不樂意,似乎就能自詡為個赤膽忠良,事至今日地步,皆是皇帝薄倖。
就好像,他對人有疑,卻一直強忍不發,但處處都在為自己那個懷疑做準備。終於有一天,他的懷疑成為事實,他便大呼自己英明,早就看透了皇帝信不得,而沒有想過,或許正是這份懷疑,才引得禍事。
雖魏塱與霍家,基本是註定最終要刀劍相向,但魏塱既然沒怨霍家不是良臣,那也就輪不到霍雲暘在寧城恨皇帝不是明君。
這些事,三年前就寫了因,薛凌當然不能從這場禍事裡置身事外,可她只是加快了果。沒有薛凌,也不過就是早晚之分而已。
親信雨諫進來恭著身子喊了一聲「將軍」,復垂頭站著不語。回京肯定是萬萬不能,但如今真要舉旗造反,無疑正重魏塱下懷。且京中御林衛的權柄已失去,霍家寧城一線的兵馬,便是盡數擁戴霍雲暘,也不見得有勝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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