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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06 12:58:16 作者: 嗑南瓜子
    薛凌直了身子,看的極專注,陶弘之又問:「你說閻王算不算得神仙,如果算,為何他生的如此醜陋。他又是在為善,還是為惡?」

    「為善」薛凌沒抬頭。

    「同樣是為善,為何佛祖講究立地成佛,地獄是要刀山油鍋?」

    薛凌摸索著書本,片刻將書合上遞還給陶弘之道:「這問題我還真沒想過,不過隱佛寺里有位高僧,哪天你得空去了,幫我也問問。」

    她沉默了半晌,想著要不要回去。爐上茶水又沸,陶弘之照舊新沏了一碗遞到面前道:「醃的蜜餞近日剛好沒了,好在……」

    「好在姑娘……今兒不嫌棄陶記東西粗陋。」

    薛凌捏了碗,陶弘之又道:「薛姑娘可有讀過『漁父』一文?」

    「昭明文。」

    「姑娘果然涉獵甚廣」,陶弘之給自己也添了滿碗,卻並無要飲的意思,而是將撿了些地上層土放進杯子裡道:「這茶水,姑娘覺得還能飲麼。」

    薛凌瞧著他不答,陶弘之笑道:「陶某自作聰明了,薛……」

    「滄浪之水清兮,可以濯吾纓;滄浪之水濁兮,可以濯吾足,是這麼意思嗎,聖人曾言『小子聽之!清斯濯纓,濁斯濯足矣,自取之也』」。薛凌搶了陶弘之話頭,換了語氣,不復剛才隨和。

    陶弘之趕緊正了臉色,道:「姑娘誤會,我只是……」

    「安能以身之察察,受物之汶汶?」

    「薛姑娘,湘流水寒,江魚齒利,何苦呢。」

    「你以為我要做跳江的屈原?」,薛凌頓了頓,冷道:「滄浪水清,我就濯纓,滄浪水濁,我就淘盡沙石,但得其果,絕了這浪也無妨。湘留水寒,就讓他絕於世,江魚齒冷,就從此滅於天。」

    她起身,看著陶弘之道:「你濯你的足,我簪我的纓」,說罷碗中茶水飲盡,向陶弘之施了一禮,轉身往門外走。

    陶弘之急著站起來一邊追著一邊低聲喊:「薛姑娘」,想是怕太晚了給人聽見。薛凌在門口站定背對著問:「何事?」

    「你可有想過,滄浪一絕,那些只想濯足的人,就沒個活頭了。這世間芸芸萬千,有幾個是像薛姑娘一般頭頂簪纓的?」

    「那他們想過我的活頭嗎?還是說」,薛凌回頭看陶弘之,問的極認真:「你覺得我該死?」

    「薛姑娘,我不是這個意思……」陶弘之要再答,薛凌一個縱身,人就上了牆,等他追出來,什麼也瞧不見了。

    薛宅的燈火還亮著,含焉也還沒睡,薛凌都進了屋老久,隔壁才窸窸窣窣到門口,抖著嗓子問:「是誰。」她懶得答話,操起桌上筆筒砸過去,隔壁頓時安生了。

    申屠易天都大亮了才回來,挑著兩筐蘿蔔汗涔涔的出現在院裡。薛凌聽見動靜開了門出去,還以為哪個攤販不要命了。含焉隨後開門,見是申屠易,沖在薛凌前頭撲了上去。

    薛凌走下台階一把將人撥到一旁,道:「我有些事交與你去辦,非你不可,收拾東西,跟我一道兒出京,過了懷遠關再分開走」。她等了大半個晚上,心裡急的很,又道:「不收拾也行,路上要用再買。」

    申屠易先扶了含焉,將人拉到身後,才低聲道:「進去說。」

    薛凌轉身進屋,申屠易將含焉送回房再去,見她手裡拿著一疊皮子在擺弄,下意識問:「這什麼東西。」

    薛凌抽出一張展開來,在申屠易眼前揚了揚,路上說與你知。本來我是想讓江府去送的,可那蠢狗如今什麼都想要,我實在放心不下。

    「你去替我跑一趟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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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  第449章 袍笏

    申屠易伸手拿了過來,上下翻面瞧的仔細,嘴裡卻道:「我替你跑一趟,我為的什麼要替你跑一趟」?他並沒瞧出個所以然來。一張摸不清什麼牲畜的皮,都沒切出個方正樣,右下角蓋了一枚印鑑樣硃砂記,彎七倒八的認不出內容,就又揚手遞還給薛凌。

    薛凌沒接,反將自己手裡剩下的塞過來,連同申屠易的手一同按他胸口上道:「這是羯族小王爺的正身印,我要找個人送到石亓本人手裡去,你若是不願意跑一趟,我也找不出旁人來。」

    她略沉吟,又道:「不過,我回來想了這些時候,又覺得送不送無關緊要,這天底下,儘是濯足之輩,死了倒乾淨。所以,你不願意跑就罷了,留著擦個手也行。李阿牛回來了嗎?」

    申屠易掙脫薛凌手,將一摞皮子盡數捏在手裡道:「未曾與我同行,你一會鮮卑王,一會羯人爺,與我無關的事兒,我是不願意冒險出去。可這個天底下怎麼了,你說清楚點,我聽不明白。」

    「那你非要跟著我去追姓霍的做什麼,既然不願意,就不要擋我的道兒。」

    「你說」,申屠易瞬間將一疊皮子揚了,張開右手舉在薛凌眼前,道:「我為什麼跟著你?」

    薛凌看著那四根手指在眼前晃了又晃,她說著要罷了,終還是低頭將皮子一張張撿起來,想著不若自己先往羯人處跑一趟,再往寧城去。怕的就是去了要被纏住身,耽誤時日,萬一霍雲暘真舉了反旗,再想進那幾座城,困難重重。就算他束手就擒,被魏塱抓了去,不能親手刃之,總是遺憾。

    不過這些事且只是個擔憂,不管如何這幾張皮子得帶在身上,出了懷遠關是用是丟再作定論。她將皮子撣了撣灰,想放進行囊里,又覺得不妥,還是塞在了衣襟里。

   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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