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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06 12:58:16 作者: 嗑南瓜子
「霍相國讓我來接你還家。」
前面的可是薛家少爺?薛將軍讓我來接你還家。當年,霍雲昇是這麼問的吧。
那車夫再未說些什么小老兒之類的廢話,而是立馬回頭朝著車廂里輕聲說了句什麼。薛凌瞧的仔細,便知霍雲昇是在那架馬車裡,偏了頭,聚精會神等人出來。
裡頭先探出只光潔如玉的手,指節修長,一染上眼前雲霧,更添貴氣。霍雲昇撩了簾,人還坐在裡頭,審視著薛凌並未立即走下馬車來。
弓匕等人已跟薛凌盡在咫尺,輕喊了一聲:「薛姑娘」,言外之意是有話快說,久拖不利。
話音剛落,霍雲昇便起了身,緩緩下車與薛凌四目相對。她笑道:「霍少爺這三年睡覺有沒有睜著一隻眼睛?」
霍雲昇面不改色,比在京中見之時溫文許多,柔聲問:「天公不美,姑娘怎麼不撐把傘?」
你看,他放下屠刀,就成了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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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38章 余甘
薛凌笑容一點點消失在臉上,那車夫當真是拿了把油紙傘下來,走到霍雲昇面前,交與他,似乎當真是讓他撐了來渡薛凌。
申屠易湊上來咕噥著問薛凌:「你確定是沒認錯人?」
她沒認錯人,霍雲昇想來也不會認錯了她。她雖在城門茶樓里梳洗了一番才出門,昨夜的將軍鬢卻還沒改。她想起在陳王府也曾與霍雲昇打過照面,二人相聚不過寸許。
今日身上衣袍貼身,不難看出她是個姑娘家,可霍雲昇並沒問為何齊府的三小姐來了這荒郊野嶺。她又喊了那些話,他該是是知道的,他知道自己是平城的小少爺,是當年被逼到跳崖的薛家兒子。
所以,他是在用怎樣的心思跟自己說話?
他把那些事忘了?
那些於她而言如此錐心刺骨的事,為什麼這個人死到臨頭,都生不起半點波瀾?
霍雲昇將傘撐開,傘上素墨塗就的一枝老梅,仿佛沾水極活,妖妖嬈嬈的往薛凌而來。她毫無緣由退了半步,站穩身形,即橫劍往前,直劈傘下。
霍雲昇退的快,傘卻收不及,被滑出一條長長口子。後頭馬車上的人皆跳了下來,其中一人將兵刃扔給霍雲昇,他趁著後退的功夫,丟了傘柄去接,那傘翻滾著跌出老遠。
江府的人瞬間湧上來,將霍雲昇一行悉數圍在中間,弩已經裝滿了箭矢,弓匕抬手看向薛凌,只等她點頭。要把霍雲昇射成篩子不易,但決定能讓其負傷再無抵抗之力。
薛凌瞧了一眼那傘,垂著劍又掛了笑意,道:「等你死了,老天自會開眼」。她側目向弓匕,還沒來得及點頭,已聽見霍雲昇沉悶「嗯」了一聲。
趕緊看過去,見其手捂住腹部,血已經將整個手掌染紅,開始侵襲路面。霍家兩人喊著「少爺」,一邊緊急去扶,一邊挑刀將幾個鮮卑人架開。
原也用不著他們多事,一擊得手,那人便拔了刀,滾地躲開襲擊,站到了薛凌面前。先恭敬對著她行了禮,這才緩緩轉身去看著霍雲昇。
路上攜帶太過顯眼的兵刃不便,胡人的大刀自是不好隨身防著。幾個鮮卑人的佩刀,是在京中精挑細選的梁人玩意兒。說是佩刀,稱之為匕首更合理些。與薛凌的平意一般,皆是鋒利有餘,力道不足,善守不善攻。
霍雲昇本對這幾個胡人也無很大的戒心,鮮卑如今的局勢,霍准與他沒少參詳,怎麼也想不到會突然在此發難。這一路上,他瞧過那胡人好幾次將佩刀拿在手上似在把玩,到頭來竟是為自己準備的。
刀刃從後背直直刺穿腹部,他捂手上去,手掌都被冒出來的刀尖戳了道口子。內臟受傷,流出來的血帶了些許黑色。倆下人已知大事不妙,在腰間扯了個竹筒往天上一丟,不知是什麼物事,青煙飄了好遠還是濃濃一團,絲毫未散。
霍雲昇手撐在一人肩膀上,他有心要叫下人自己逃命去,卻是因為疼痛連話都說不出來。那刀刃被拔出的時候偏了方位,有意讓體內傷口更嚴重。
他想,今日應是要命喪於此。
他聽見馬車外快馬接二連三的過,也曾想過是不是京中出了什麼事。但弓匕所謂的霍雲昇會派人前來打探情況,卻還是想的差了一著。
霍府隨行的就那麼幾個人,若是分散開來,豈不是更給人可乘之機。最好的辦法,是加快速度前往壽陵。一是儘可能避免被後頭的人追上,二來讓前去報信的人沒多少時間準備。
所以江府去守谷口的人回來的時候,唯恐勒馬太急,馬匹嘶鳴會讓霍雲昇聽見。無非就是來人太快,幾乎是緊隨著他進了谷里。要不是那三個胡人又特意跑去拉了兩回肚子,沒準到的更快些,薛凌幾人都不一定有閒聊的功夫。
但霍雲昇決然沒想過,等他的人,在這個峽谷里。而且那三個胡人瞬間生龍活虎,再不是車上半死不活的樣子。
他抬頭瞧向薛凌,齊三小姐,陳王府,江國公,駙馬府的「明」字,他終於將那隻鬼工球的碎片拼起,拼出個大大的薛字。
薛家的兒子,是個女兒?
他已沒有時間去思考裡頭是個什麼古怪,捂著傷口想退,才抬了腿就撐不住踉蹌,栽倒在下人身上。
有了胡人這一刀,弓弩也不必再用的。旁人衝上去,轉眼將幾個下人逼開。霍雲昇毫無還手之力,強撐了幾個來回即被薛凌踹倒,橫躺在地上,口裡血沫順著呼吸蜿蜒,遇見雨水,就洇開成好看的淡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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