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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06 12:58:16 作者: 嗑南瓜子
無它,帝王善疑。
也未必就是魏崇提出來的,又或是薛弋寒故意為之以表坦蕩,而魏崇不過順水推舟。然薛凌從小聽到的是「勞民傷財朕所不欲」,「文修武偃方為將之所求」,「無須為君分憂,怎敢食君俸祿」?
這點小事也不甚要緊,就像她就算發現肉乾曬壞了一些,也懊惱不了多久。如果這太平歲月能長治久安,哪怕撐到薛凌年歲再大一些,讓她從薛弋寒處得知鮮花著錦底下是個什麼真相,就算有所齒冷,總不至於徹底涼了心腸。
行至此處,皇恩已斷。
若說她以前只是覺得魏塱出了問題,現在便是權當魏家都是些狗東西。
再往下,是霍雲婉在一攤鮮紅里驚慌失措,淑貴妃一掌將兒子推出來李代桃僵。她是什麼時候起的這個心思?大抵是黃家拿了近京駐軍的兵權開始。
那地兒常年太平無事,但總得養點人頭放著唬人。萬一……出點什麼亂子呢,人頭總能攔攔路先。但薛弋寒的兵符一回去,其實也用不上唬誰。擱著上幾位先帝,偶爾還能拿去賑災壓個亂。到了魏崇這,非得找出個作用來,他樂得拿去博美人一笑。
外加,給魏熠找點不自在。
江齊兩家都是太子黨,薛家肯定是力保魏熠,是該分點東西出去。給誰不甚要緊,要緊的,是與太子有所距離,黃家確然合適。而魏塱娶了霍雲婉之後,魏崇是否想過魏塱太過勢大,已無從得知。
料來有西北在手,霍家又不是全權把持御林衛,魏崇也並沒太過擔憂。他大概是無論如何都沒想過,這次胡人沒有在千里之外攻城,而是攛掇自己的兒子直接在京中點了狼煙。
魏熠的人生,像個精美的玉器,一舉一動都是舉世無雙的匠人,按照皇帝的意思,精心雕琢出來的。餘下的幾位皇子,自然也著了人好生教養。區別在於,淑貴妃與霍準的人生,並沒遵從魏崇的後天之說。
薛凌尚未涉足黃家的破事,江閎也沒說過魏熠過往。她就只能當是淑貴妃生了魏塱之後,開始與黃家一堆狗對著皇位垂涎三尺。
繼而魏崇駕崩,魏塱登基,拓跋銑……薛凌指尖微頓,才接著去解答她的諸多為何。
因為手中無令,薛弋寒除了平安二城,無權調動西北一人一馬,自是不敢抽身。縱是明眼人皆知魏塱登基事有蹊蹺,但薛弋寒自問已無力回天。他必然以為兵符已經到了魏塱手裡,就算第一時間趕回去,亦是於是無補。
而這個錯誤的認知,導致他完全沒考慮拓跋銑圍城實則是與魏塱竄通。畢竟,魏塱都拿到兵符了,何必多此一舉讓人拖住自己。既然是胡人真的打過來,當年是他一己之私丟了兵符,如今怎能為了忙於向新帝諂媚而一走了之。
個中糾結,是平城十來日凝重氣氛。兜轉三年,不過是江閎口中「薛弋寒失了臣道,罪有應得」。薛凌輕咬唇沿,對著無人處,扯了一下嘴角,儘可能的讓自己不要被情緒影響,繼續去堆疊真相。
再然後拓跋銑退兵,阿爹回京,本是不打算帶自己,卻又臨行改了主意,京中西北之事無需再多做贅述,細究這一切根源處,好像都是因為那半塊兵符。獄中的那一牆鮮血,也是由此而起。
話到這裡,父子情裂。
她到不是恨薛弋寒,只是記憶里的那張臉,儀形磊落,道貌凜然,她突然就不敢多看了啊。
她的阿爹,她想到這個詞,都有些許衝動將舌頭咬下一截來。定是她在齊府曾喊過齊世言兩聲阿爹,喊的多了幾句,所以那狗東西的所作所為就跑了一些到真正的阿爹身上。
她坐在此處,遠比當年抱著一堆霉臭饅頭那個夜晚還要惶恐無助。她那時候只覺得生死未卜,但前路是明的。而今肯定是不會死,卻看不清半步之外是什麼。她以為只要殺了魏塱,夢裡那場平城大雪就會停歇。
如果那場雪,是從自己出生的時候才開始下的呢?
直至雄雞唱曉,她還久坐著不肯起身。天地無神佛可應,她便想著用另一個惡鬼去制服惡鬼。水聲潺潺里,是當年魯文安伸手喊「你怕什麼,只要把它踩腳底下,管教它服服帖帖,怕你還來不及。」。
魯文安說的是船,當時她還生著薛弋寒的氣,鬧著不肯走,說「沒坐過船,怕晃蕩。」
她想那場雪可能永遠都不會再停,她要如何才能不再害怕?
唯有快點踩上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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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17章 昭昭
江府里人多是才眯了眼,還沒睡踏實,有苦力雜役直接是一夜未眠,又趕著開始了第二日的活計。許是江閎多翻了幾個身,惹來江夫人連聲追問「可是這幾日操勞的多了些。」
男人之間的事,她了解不多。然府上古怪,總是有所察覺。三年前,薛凌被推出去的時候,身量已和成人差不多高,薛璃出現在江府時卻是又瘦又小,除了略白皙些,看上去倒跟個災荒里逃出來似的。
薛弋寒抬著具棺材上門,鬧的人盡皆知。自家兒子斷腿,江夫人已經肝腸寸斷,又見夫君人前受辱,氣的要以死明志。她倒要看看,在皇帝眼裡,是薛家的無名丫鬟重要,還是她國公夫人一條命更重要。
她被江閎生生拉住,胸中憤懣難舒。晚上才發現,薛弋寒找上門並不是想索她的命,反倒是為了再給她送一條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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