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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06 12:58:16 作者: 嗑南瓜子
薛弋寒起身一抖衣襟,跪倒在地:「臣逾矩。」
「不恤君之榮辱,不恤國之臧否。」
薛弋寒沒答,卻是魏崇正聲接了話,別有意味看了兩眼跪著的薛弋寒,沒有喊他起來。
君心不可測,屋內一片死寂。皇帝與薛家,就算生了嫌隙,也不能借著這點微末小事發揮。先帝在位時間也算長,故而魏崇與薛弋寒的年少時光拉的頗久。如果才為君兩三載就翻臉無情,總是有點古怪。
一群人都是大浪淘盡之後剩下來的風流人物,什麼場面沒見過。沒有把握的事,多說多錯,少說少錯,躲的一時是一時。
好在尷尬並沒持續太長,魏崇板著的臉突而放開,哈哈大笑,指著薛弋寒喊得歡快:「偷合苟容,以持祿養交而已耳,謂之國賊」。又轉向太傅道:「我替弋寒背過了,老師饒了了他罷。」
江閎記得當晚珍饈玉盤,那時他還沒冠上國公的名頭,關於皇室與薛家的廊腰檐牙更是無從得知。若人人都瞧的出來裡頭齷齪,那多年的「手足情深」實在是白演了。
也未必就是演,憑什麼不能是真的呢。不管老虎是出去什麼心態將那個娃叼了回去,又有誰能斷言,長大之後,老虎與孩子之間的情誼是假的。
人血俱是一腔溫熱,年少莫逆,同窗共讀,連喜好都著人特意引導著,如果什麼也生不出來,何苦費這麼多心思。
江閎是被一張大餅生生砸醒的。夜宴大半年之後,某日散朝,魏崇將他召入書房,笑說魏熠年歲見長,開蒙已久,該正經著入學了,問江閎可願讓家中長子江玉楓伴讀。
江閎且喜且驚,喜的是這等好事居然落他頭上,驚的是魏崇的態度全然一本正經,是切切實實的在問他願不願意,而不是那種委婉的命令我要你家兒子伴讀。
他知魏崇一直恭儉從諫,但並非毫無主見,日常也是君威甚重。且伴讀這事,算皇恩浩蕩,怎麼也輪不到問他一介臣子願不願意。只當時境況,沒時間給他細想。便是有,他也未必就會選其他的。
「臣,何德……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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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07章 跳梁
江閎屈膝跪下,雙手交疊,額頭重重叩在地上。這餅太大,他吞的太急,整個卡嗓子眼,一時半會咽不下,卡的「何能」二字都沒喊順溜。
魏崇快速繞過書桌,親自扶起江閎道:「京中眾家小兒,朕獨喜你家大郎。」
江閎喊了兩句謝主隆恩,歡天喜地的將江玉楓丟進了宮。過往本該到此了結,給太子培養些勢力實屬理所當然,上幾代與薛家多也是這個緣由在,江閎並未作它想。
變故來在江府的某四五六七八房姨娘說是有孕了。江閎本人並不甚喜女色,只府中一直人丁單薄,灑了些銀子出去權當買幾尊送子觀音供著。毛病出在誰身上沒個確切說法,反正買回來的七八個小娘子也並未實現他三年抱倆的願望。而江家家大業大,江閎本人也有好幾個兄弟叔侄,只他尤為出彩罷了。但這個出彩,若是後繼無人,要來又有什麼用。
再看如今江玉楓是下一任帝王的身邊人,江家子嗣本就要多多益善才好。猛然聽得家裡那麼多肚子總算有了個動靜,喜的他攬盡京中名醫,力求日日拿雲團裹著那小娘子過活,就怕一個差池沒了。
只要能平安落地,兒女他都喜歡的很。若為男,就跟玉楓一樣,興家輔國,若為女,借著哥哥的名義,青梅竹馬,來日方長。便是此生愚且魯,江閎都覺得也無甚要緊,府里多個奶娃喊倆聲阿爹也是樁喜事。
此時離江玉楓伴讀已有數月,人一送進宮,他這個當爹的想見還得通傳,江夫人早晚嘆氣,怨著不該攬下這苦差事。時間一長,江閎也多有心焦。
仍是散朝後的單獨召見,連天上日頭都相差無幾。江閎看魏崇臉色為難,頗有些揣測。近來要緊的政事不多,但大小也有那麼幾件。哪朝哪代都不能完全海晏河清,自魏崇登基以來,從未出現大規模的餓殍遍地,足以說明他治國有方。只梁境泱泱萬里,不順心的東西總得隔三差五來點。
江閎在腦子裡過了一遍朝事,撿了兩件自認為重要的正要開口。卻是魏崇先深深嘆了一口氣,繼而道:「你家玉楓,朕心甚悅。」
這話與江閎想的事風牛馬不相及,不過他瞬間反應過來,恐是江玉楓在宮裡犯了什麼事,趕緊跪倒在地,請魏崇憐江玉楓年少不知事,若與太子有何不當,他這個當父親的願一力承擔。
他趴在地上,看不見魏崇臉色有些古怪,只聽見腦袋上方君王語調在偌大的御書房裡如煙雲渺渺般飄忽無定。以至於他事後怎麼回憶,都想不全魏崇當時究竟說了些什麼。
直到魏崇喊了一聲「起來吧,坐著說話。」
江閎擦了擦鬢角冷汗,躬身退到椅子處坐下,方緩緩抬頭看向魏崇。他自然未敢直視,只略抬了頭能讓魏崇看見自己臉上表情,免得帝王生疑。雖不知道今日所謂何來,但他已然得知,皇帝叫自己來,並非國事,而是為了江府家事。
後宅風雨本是大多無人知,且江府的小娘子珠胎不及三月,連個婦人閒話都沒傳出去。江閎從不寵妾,江夫人也長恨自個兒不能替江府開枝散葉,故她從未有過什麼拈酸吃醋事。初聽得有了孕,喜的金銀吃食堆到那小娘子屋裡無法下腳。江玉楓伴讀後,江閎在朝中平步青雲,府上又缺了什麼去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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