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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06 12:58:16 作者: 嗑南瓜子
「滾!」
薛凌將平意滑到手上,近乎洪鐘,止住眾人熙攘。她很少這般大聲說話,上位者,大多無需凶神惡煞來換取什麼,輕言細語能解決大部分事情,解決不了的,她更樂意用手裏劍去處理。
這種聲嘶力竭,看似雷霆萬鈞,實則多是無能為力的發泄。
正如現在,別人不滾,她又能怎樣?殺人嗎?
薛凌幾乎是沒遇到過這種目眥欲裂卻又毫無辦法的時候,她拿著平意指著蘇夫人:「你不過就是要救蘇遠蘅,他不會死,你可以滾了吧。」
說完又指著慕厭:「你是魏玹的狗,他想要什麼?那把椅子?等我殺了魏塱,他坐上去就是了。」
然後是逸白:「你又是誰,護得住我?」
接著是齊清猗:「你也敢坐在這」?她捏著平意畫了個圈,道:「他們好歹有東西跟我換,你有什麼?魏熠的牌位嗎?」
她看著身邊永樂公主,已然開始有氣無力,大概是為了給自己壯膽,竟伸手推了一掌永樂,道:「還有你,駙馬府的池子換過水了嗎?」
她來來回回的看著眼前一堆人,最終劍指向江閎道:「你,偷生畏死,貪權慕祿,不忠不義,你怎麼有臉歷經三朝」?她分不清是在問別人還是問自己:
「你們怎麼會在這」?
她怎麼會淪落到這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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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98章 跳梁
她還想罵點什麼,她學富五車,才高八斗,太傅親授,她該能找到點什麼讓這些撅豎小人無顏苟活於世。
人而無儀,人而無止,人而無禮,不死何為?不死何俟?胡不遄死?
她什麼也沒翻出來,那些錦繡文章,連珠妙語,以前薛弋寒隨口問問都讓她面紅耳赤。此刻卻讓她覺的太雅,雅到不是在罵座,雅到像是足恭,雅到在這一屋齷齪面前宛如三紙無驢,蒼白不堪。
古往今來經史子集尋遍,她都沒能找出一句話能恰如其分的用在這,那些孔孟言,莊惠辯,千金字,生花筆,此刻還比不得魯文安隨口嫌棄
「狗東西,又蠢又惡,又髒又爛,跟你曬壞了的肉乾一個樣。」
她曬壞了的肉乾,外表看起來好好的,裡頭全是蛆蟲。
平城極少有什麼東西能讓薛凌害怕,蛆蟲排得上第一名,比薛弋寒排名還要高些。估摸著是天氣乾冷,這些食腐蟲子並不會在屍體表面蠕動,而是大多存活在死去的肉體裡面。
薛凌一直搞不懂,這玩意究竟是怎麼進去的。瞧著一塊好好的肉,手剛碰上去,就跟往湖水裡投了一塊巨石似的,肉炸裂開來,蛆蟲如浪花四濺,粘到人手上臉上,怎麼甩也甩不掉。
自己曬的東西,還能有個防備,稍微聞著味不對,她就不要了。讓人完全沒法招架的,是平城城外的原子。偶爾死個兔子黃羊,狼吃的只剩點皮毛骨架,大風又將腐臭味吞噬殆盡。一個沒留神,催著馬蹄子從旁邊經過,哪怕沒踩著,在裡頭翻滾扭曲著的無骨肥膩蟲子也瞬間彈跳而起,附著在人身上。
常常是馬跑的快,這東西又細小,被粘上也不能及時發覺。待到晚間要脫衣安寢,手指觸及冰涼綿軟又帶點韌性,她慣來手上沒輕沒重,下意識的捏出一泡漿水,惡臭染在指尖,數日不散。
尖叫聲引來過魯文安數次,從開始的不以為然,到後頭都有些恨鐵不成鋼。
「大驚小怪些什麼,到處都是。多少年了,還不習慣。」
確實是不習慣,都三年了,她還能被身體裡抖出來的蛆蟲嚇到神魂俱裂。
因為,她明白,這東西能抖落出來兩三隻,就意味著在她身邊,到處都是。她以前就想過,萬一有一隻沒抖落,這蟲子會不會咬破活人的皮囊血管,吃盡五臟六腑,將人腐化成一具內里裝滿了蛆蟲的殼。
大概,是會的。
江玉楓將身子往椅背上縮了縮,嘆了一口氣,微不可聞。他記得第一次見到薛凌的模樣,是最近費心牢神拼湊出來的片段。當年先帝還在,皇家春獵。薛弋寒回京隨行,薛凌亦在身側。
那時候薛凌不過七八歲,本應同家眷在行宮玩耍即可,偏她非要了弓羽鞍配,倒跑薛弋寒前面去了。
江玉楓當時已在魏熠身旁伴讀了數年,情比季兄伯友。見薛凌舉止乖張,側臉看向魏熠,恰魏熠也看過來,二人相視,笑的意味深長。
薛凌此人,不說如雷貫耳,好歹也算鼎鼎大名。京中公子少爺眾多,偏皇帝時不時掛在嘴邊的,是個摸不著影的黃口小兒。動情處常有捶足頓胸,連連笑罵薛弋寒捨不得放兒子回京,不然將薛凌養在皇城,拿來當個軌物范世也好。
薛弋寒回京前,先帝已念叨過幾次,江玉楓雖與魏熠並不是特別期待薛凌一會,世間孩童大多一樣,對長輩口裡的娃也就聽時有所不忿,事後便忘了個乾淨,尤其是薛凌這種幾乎沒交集過的。
但聽得要回來,到底是提過兩句。魏熠說是師出同門,江玉楓隨口道將來也要共事。初會晤,薛凌還算言辭有禮,中規中矩,雖沒能讓人眼前一亮,倒也沒出了什麼錯漏。
待到打馬離去,他二人便生出些不過如此的輕蔑之感。不過年長許多,又恪守端方,沒表露出來罷了。魏熠生來貴胄,江玉楓也是名門,皆以淡泊寧靜為高,想著薛凌該是要隨父策馬,扛一堆獵物回來,好對的起他那薛家少將的身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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