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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06 12:58:16 作者: 嗑南瓜子
「那怎樣才算倒霉?」
「嘿,就是你乾的每件事,實際你都不是很想干,可你不干吧,你又忍不下那口氣!你看你爹。算了……你不要看你爹。」
碗裡湯仍是加了不知名的草藥,渣滓沒濾乾淨,薛凌喝到嘴裡,毫不顧忌形象,「噗」的一聲吐桌子上。老李頭見怪不怪,趙姨二人強行裝沒看見,綠梔那會見了銀票也不高興,此時反被薛凌這個舉動逗的偷笑。
也許,她總算覺得,薛凌和她平等了些吧。
用完飯,還間或有人來。薛凌終是開了口趕人走,又跑到老李頭房裡道:「李伯伯,你陪我一小會,我要走了呀。」
老李頭正對著一個方子研究的仔細,他醫術不佳,來這的又多是窮人,難得見到什麼好方子。若遇上人從別處求來的名方,就要花費諸多時間去查驗各種藥理,以求從裡面求知一二。
聽見薛凌喊,一抬頭,看見薛凌斜倚門前,忽而眼前一酸。他太久沒見過薛璃了,不是平城的小少爺,是藏在黑暗裡的那個病秧子。每次他進去餵完藥,就要走。幼小的薛璃縮在床上,軟軟的喊他「李伯伯,你再陪我一小會啊。」
老李頭從不敢多留,他怕夢回當年。他總會想,是不是自己學藝不精,所以導致柳玉柔不治,薛璃體弱。所以他喜歡看到薛凌,喜歡看薛凌趾高氣揚,喜歡看薛凌打馬飛輿,哪怕薛凌多半時候都是沒大沒小的喊他「老李頭」。
他還是喜歡,喜歡薛凌一身軒昂的少年氣。
而此時,他的小少爺沒了,他的小少爺活成了後院那個病秧子。
老李頭手忙腳亂的將藥方塞回柜子下,結結巴巴的問:「你……去……去哪」?他大概是嚇的,竟懷疑薛凌是得了絕症,從此也只能被困在一間屋子裡,可憐兮兮的喊:「你伯伯,你再陪我一會啊。」
薛凌拍了拍手,進去拉了把椅子坐下來,手擱在桌子上,頭也爬上去,懶洋洋的道:「去……去給我爹討個公道」。她頓了一頓,又艱難的吐出幾個字:「以後,我就來的少了,你可少貼點錢吧。」
「怎麼少來呢?你不跟李伯伯住一起」?老李頭搓了搓手。他從來沒有在薛凌面前自稱過伯伯,現在說出口,覺的百般怪異。
「來的多不好」,薛凌忽而驚喜的抬起頭道:「要不你們去平城吧,等我辦完事就去找你們」。她又黯然的趴回去,道:「不行不行,那地現在還是霍狗的。」
「小少爺……」
「算了……」,薛凌一揮手,她有一肚子話想跟老李頭說,說宋柏,說宋滄,說薛璃,可什麼也說不出來。她二人一個根本不會撒嬌,另一個完全不知道怎麼哄這個少爺,磕磕絆絆好一會,薛凌覺得多留也是徒惹傷感,起身便要回屋收拾東西走。
老李頭要挽留,卻找不出什麼好藉口,焦急中把薛凌送的那根參拿了出來,道:「小少爺等等,能否幫我把參切的薄一些,好入藥。旁人沒那個氣力,拿去大點的藥鋪,怕是要不少銀子,還得被扣下不少。」
薛凌自是不覺得有什麼為難,反長出一口氣,她又找到一個合理的藉口多呆片刻。老李頭拿出個專切藥材的小鍘刀,但薛凌切了好幾片,老李頭仍嫌太厚。說老參藥性重,病人大多虛不受補,非得切成薄如蟬翼,方可入藥。
「小少爺,過,猶不及啊。」
薛凌又試了幾次,老李頭仍不滿意。倒也不怪薛凌,那鍘刀雖鋒利,卻是小了些,日常難得見到這般粗的藥材,自是用著趁手的很,今天就不行了。薛凌乾脆把平意滑了出來,慢悠悠的去削。
手頭有了事情轉移注意力,兩人談話反倒隨性了些,甚至提起了薛弋寒。薛凌並沒說薛弋寒自盡一事,只說此事跟魏塱沒完。老李頭卻失了初見薛凌那晚的悲憤,而是有些傷感的看著薛凌道:「小少爺,所有的事,都會結束的。」
薛凌手頭動作未停,也沒聽出老李頭什麼意思,只順口道:「當然,魏塱死了,這事就完了」。說完她又覺得自己似乎大聲了一些,有些擔憂的看了一眼四周,才繼續去削人參。
直到其全部化為薄片,天也大黑,薛凌長出一口氣,她終是要走的。這其間綠梔來了數回,見她二人敘話,倒是沒打擾。瞧著薛凌回了房,便巴巴的跟了上來,道:「小姐,我竟是忙忘了,後兒就是你大喜之日。你可是要回陳王府?」
她這一說,薛凌方記起這檔子事,她當是沒打算參合,卻不便明說。只能道:「嗯,這就回去了。」
綠梔便從身後掏出個盒子來,道:「我沒什麼好東西給小姐的,這是我前些日子去街上淘到的一支珠花,希望小姐不要嫌棄。」
薛凌終於感受到一丁點綠梔的討好,她沒接那個盒子,只道:「我根本不是什麼齊府的小姐,你以後也不要參合我的事,跟老李頭過好自己的日子就行」。她拎著包袱走的飛快,裡面裝著她最重要的荷包,裝著薛弋寒的半幅畫像,裝著她的一切痕跡。這個存善堂,再也沒剩下什麼了。
屋裡綠梔略帶疑惑的一聲「小姐」餘音未散,薛凌已行至存善堂大門口,回頭一看,應是老李頭忙著去收拾人參片,台階處那柄小小的鍘刀還沒收。分明是治病救人的玩意兒,可隔著這幾步瞧過去,
只見一刃朔氣寒光,怪滲人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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