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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06 12:58:16 作者: 嗑南瓜子
嫲嫲勸不動,只能嘆幾聲氣。這宮裡呆的久了,少不得迎來送往。吃,她來收碗,不吃,不過是收碗的時候需要把剩菜倒掉罷了。倆小太監靠在門檻上扯著閒話:「你說雪娘子還能撐幾天?」
「怕是要不行了,那麼個美人可惜了。難得脾氣也好的很,從未為難過誰。」
「美有什麼用,宮裡誰不美。我看皇帝是不會來了。」
突而兩人一起下了跪道:「娘娘千歲。」
霍雲婉拍了拍濕掉的那邊肩頭,道:「都起來吧,怎麼進院兒里避避,倒要在外頭吹風。」
春嫣在後頭站著,暗暗氣惱,自己那般小心翼翼了,怎皇后身上還是濕了這麼多,連發梢上有了細微水珠。
倆小太監站起來低著頭退到一邊道:「不敢擾了娘子清淨,皇后娘娘怎麼冒著風雨過來,裡頭怕是晦氣,可要小的去請雪娘子出來說話。」
「罷了,本宮自有皇上庇佑,百無禁忌,把門打開吧。」
雪色仿佛聽到外頭大門響動,但身子沒有力氣,無法起床看看是誰。她早間已經聽見了風雨聲,是誰呢?會冒著雨來瑤光殿,會不會是…。夫君魏塱?
佳麗三千,嬪妃無數,這些離以前的雪色太過遙遠,農人眼裡,皇帝不過是用金鋤頭的農人罷了。縱然她進了宮,看見原來皇帝不用鋤頭,也難免想起他會不會有一天去用鋤頭呢?
鄰居家的香草姐姐嫁了隔壁的大壯哥,宋嫂家的兒子娶了好幾里地外的巧雲姑娘。他們夫唱婦隨,有了好些個嫩手嫩腳的小娃娃,去哪都夫婦領著一家子。她還以為,自己這一生,大抵也是八九不離十的。終有個男子讓自己嬌羞著喊一聲夫君。可娘親對自己與外人相見一事似乎十分驚慌,恨不能時時把自己鎖在屋裡,不許與任何男子打交道,一直到了十六七還沒許人家,在四周已經是很大齡了。再然後,她就進了宮。
才知道,原來女子與男子之間並非只有夫妻二字,還有妾、姨娘、通房、丫鬟、甚至妓。到了皇帝面前,就是後、妃、嬪…。她到現在都還沒把位分記得完全,可想而知,這宮裡的女人有多少。
而她是個什麼身份,完全由不得自己。只是亂花見欲,迷了眼睛,總是在心底里默默念叨過「夫君」二字的。燃紅燭,做羹湯。這些不都是與自己夫君做的事嗎?雪色躺在床上,胸口起伏劇烈,他到底是來了。
「妹妹怎麼這幅模樣,我可是再三交代底下人好生看顧著的」。霍雲婉進來瞧著情形,趕忙把參湯擱在一邊,衝上來扶住雪色。她這般急切,頭上水珠都濺了兩滴到雪色臉上。
「娘娘,怎麼是你?」。雪色雙眼淚水同時滑過眼角,她偏了頭不看霍雲婉,說不清自己是無臉見人,還是失望。
春嫣極有眼力見兒的將參湯從暖壺裡倒出來,端到床前。道:「出了娘娘,難道還有別人來看你,真是自找的晦氣,都吩咐下頭好吃好喝的待著你了,你到尋死覓活的,要娘娘冒著大雨過來。」
「說些什麼呢!」霍雲婉接過湯碗,盛起一勺吹了吹道:「快些將雪娘子扶起來。」
春嫣依言將雪色扶起,見她還偏著頭,道:「娘子這是跟皇后置氣呢」。
雪色這才將臉轉過來,對著霍雲婉,眼神卻向下,道:「皇后見諒。」
霍雲婉將湯勺遞到雪色嘴邊,半勸半強迫的餵了一勺,又盛起一勺慢慢吹著。世間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人呢,便是一臉愁容病體,仍是好看的連女人都忍不住憐愛。吹了兩口,又遞到雪色嘴邊道:「快喝了再說話。」
一碗參湯喝完,雪色恢復了些氣色,強撐著要下床。霍雲婉趕緊免了,差春嫣去收拾暖壺用具,自己仍是在床上坐著,道:「何必呢,人死了,可是什麼都沒有了。」
「我現在,也是什麼都沒有的」。雪色忽然笑的悽然。她想起宮外的那些外的那些日子,自個兒本也就什麼都沒有。可自己沒有,身邊的人也不見得有什麼。大家都過著差不多的生活,也就不那麼的難熬。可一朝進了蘇府,才發現。原來世上有很多人,他們生下來,就什麼都是有的。對比之下,人難免就起了別樣心思。
然蘇夫人菩薩心腸,所以心裡頭的黑暗東西不至於長的太快。後頭進了宮,身在金玉滿堂中過,手上卻是空空如也,一無所有。且這裡的人眼裡,自己可能還不如個物件。
霍雲婉理了理雪色髮絲,帶著將眼角淚珠擦乾淨,道:「妹妹這是說的什麼話,皇上一直拿你當心尖上的人看著的。有了皇上的寵愛,這個天下有什麼是你沒有的。」
「皇上?」雪色的眼裡迸發出希冀的光?然後又瞬間暗淡,她在那個人眼裡,大概也就是好看點的物件。人是喜歡騙自己的。風雨中迎面而來,少年天子,朗朗人君,朝著自己伸手,萬千寵愛於一身。
「雪色這張臉啊,許給凡夫俗子可惜,總要天底下最好的男人才配的上」,蘇夫人這句話終於全部實現,原來,自己真有那麼一張臉,難怪娘親常年不許看鏡子。這麼好的東西,有什麼不能看的?
「皇上…可還記得我」?雪色忽然激動起來,抓著霍雲婉道:「娘娘,我根本沒有,我根本沒有把這件事告訴過任何人,是侍衛,肯定是皇上的侍衛,你去幫我說說,幫我說說。」
春嫣緊張的衝上來將雪色手拉開道:「娘子怎能這樣這樣抓著娘娘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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