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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06 12:58:16 作者: 嗑南瓜子
    魯文安勸了一句:「崽子快去收拾東西吧,一刻後,我在後門等你。」他知這對父子該是有臨別前言。就轉身出了門,又回頭叮囑了句「莫頂撞將軍」。

    待魯文安走出數十步有餘。薛弋寒才開口:「落兒,這朝堂之上,從來沒哪個家族能萬世千古。今日,剛好是我薛家爾。為父一生忠君體國,無謂生死。但斷不能把你也賠上。趁風雨未來。你隨魯伯伯先走,若安,便回。若不安,爹相信你會活的很好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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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  第3章 夜奔

    薛凌自幼熟讀史書,一瞬間便明白過來。君臣嫌隙、功高震主、兵權旁落,總有一個歷史套的上來。但她這一刻想到其他事,反而不傷春悲秋。只盯著薛弋寒問:「薛璃呢?」。

    薛弋寒沒料到薛凌問起這個。這一年多來薛凌跟他多有不和,但臨別在即相見無期想著該有千言萬語,卻不想薛凌並無父子情長,反倒開門見山的問「薛璃呢」。薛弋寒頓了頓仍是實話實說:「他已去了安全的地方,他日你若……」

    話未說完,薛凌手中的地圖就砸到了他臉上。

    薛弋寒在薛凌面前絕不是慈父,他治軍嚴苛對自己的兒子更是格外伺候。稍有不合心意鞭子就抽到了身上。但幾個心腹向來是哄著薛凌長大的,千嬌百慣之下,皮肉之苦也入不得腦子疼幾天就忘了。若不是一年多前的事,父子斷不至於生分至此。

    可及時生分至此,他仍是那個鐵血將軍,為官為父,薛凌從不曾如此失態。

    不等薛弋寒開口,薛凌卻一手把頭上髮簪拔了下來跌在地上。一頭青絲傾瀉而下,面無表情的問他:「薛將軍,覆巢之下,焉有完卵?薛璃去哪了?」

    薛弋寒也勃然大怒:「薛凌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。」

    薛凌乾脆扯了一把頭髮遞到他面前問:「我在說什麼,薛將軍你不知道我在說什麼嗎?我說覆巢之下,焉有完卵?薛家倒了難道我就活的成?今夜要逃的是我還是薛璃?是我還是薛璃?」心底那一點為人子的恐懼讓薛凌不敢聲嘶力竭,但語氣已重的不像十四歲的少年。她盯著薛弋寒,心頭眉間都是怒意。新仇舊恨重疊,眼前儘是發冠釵影搖曳。

    薛弋寒突然就笑了,真不愧是他一手帶出來的好兒子。笑著笑著又有些哽咽。他保不得,保不得兩全。但他總不能把薛璃丟出去。只能是薛凌,只能是她。念及此,索性笑著跟薛凌講:「落兒朝堂如戰場,你弟弟早幾日便不在了。你回去收拾東西走吧。」

    薛凌滿腔都是憤恨盯著眼前這個男人,眼淚止都止不住。她從小就這樣,根本不想哭,一激動卻是滿臉都是眼淚。不知道是不是隨了她早死的娘。

    薛弋寒盯著眼前的姑娘,半月之前他還不曾想過薛家要倒在他這一代。相反,他看薛凌,比看少年的自己更得意。除了自己自幼手口相傳,七八個主將更是沒一丁點藏私。邊關雖日夜不得松弦,但到底戰事未起,日常巡邏操練之餘,薛凌就成了練兵場消遣,誰都能教個一招半式。她又承了薛家固有的倔強性子,一被人推倒,就沒日沒夜的不放鬆非要砍回來。兩歲執劍,三歲勒馬。旁人是句阿諛,熟人方知此言不虛。

    等薛凌五歲的時候,三朝太傅道原太子已出師再無可授非要告老還鄉養著。先帝久留不允只得任其雲遊。卻不想老頭一轉身去了薛弋寒的地兒非說清淨要躲幾年。

    先帝年幼時,薛弋寒曾伴讀。算來老頭也是薛弋寒恩師,故而薛弋寒不敢怠慢,秉了先帝以謀士待遇供著。這一供著,老頭反而不好意思,魔爪就伸到薛凌頭上。成日的之乎者也謀定後動。給薛凌本就容易挨鞭子的歲月多添了幾分容易,一月里少不得半月的日子罰在練武場。文武皆是大家,薛凌就真真正正的長成了他心目中的兒子。以至於他叫落兒總有些晃神。

    落字是柳玉柔懷胎時便定下的。薛弋寒極希望是個兒子。薛家到他這代已是單傳,他成婚又晚,武將哪能沒個兒子。偏柳玉柔見天的祈禱是個女兒。她弱弱的倚在薛弋寒懷裡叫他:「弋寒,是個女兒就好了,女兒不必上戰場」。然後又抬起臉來看他「叫落兒吧,當日弋寒銀錢不落,我怎嫁與夫君」。

    薛弋寒看的懷裡嬌娘暖軟,一腔春水柔情再不管什麼三代單傳,只顧著重複:「好好好,就女兒,就女兒,生十個八個女兒。」

    柳玉柔真的生了個女兒,可惜,要上戰場。他薛弋寒亦得了個兒子,可惜,別說拿劍,連風都吹不得。虧得他位高權重,珍奇藥材流水式的養著,吊得一條命苟延殘喘。以至於他今日都分不清到底哪一個才更重要。

    他的心血抱負全給了薛凌,這一生的溫潤被柳玉柔分走數年,剩下的就悉數給了薛璃。那個兒子像一枚精緻的白壁,美卻嬌弱。稍有不慎,就要在他面前碎成粉末。他捨不得,他捨不得啊,他從一團哭都不會哭的肉嘔心瀝血的養到今日,用盡了他這一生的纖細心思。他是定國將軍,疾言厲色。偏一碰到那隨時要沒命的嬌兒。就成了手足無措的父親。直至今日禍事,他想過,他想過不惜一切要保住薛凌,保住他最優秀的兒子以圖將來。但捨不得,仍是捨不得。手心手背都是肉,他怎麼捨得放棄其中一個。

    他又囁嚅著喊了一聲「落兒」。薛凌只盯著眼前的父親不說話,邊關多年薛弋寒雷厲風行,這般頹色是她沒見過的父親。

   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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