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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06 11:56:29 作者: 幸運螢
再痛,再傷,再無助,都已經過去了。
告訴,不告訴,都沒有意義了。
也不需要這種意義了。
她與顧少揚曾是最親密的伴侶,關係猶如跳傘員與降落傘。某次跳傘時,降落傘缺席了,那跳傘員永遠永遠都不再需要降落傘了。
陳家岳記得,那天寒冷的清晨,灰濛濛的北風之中,裘盼抱著孩子蜷縮地跪在地上,埋頭痛哭,像被徹底辜負了一樣。
「求你別說,都別說……」眼前的裘盼又是哭得滿臉是淚。
陳家岳微微嘆氣:「好,我不說。」
顧少揚覺得自己成了徹頭徹尾的局外人,失控地沖他倆怒吼:「你們在說什麼?你們做過什麼?瞞著我什麼?操你媽的,告訴我!裘盼,你說!你快他媽的給我說!」
裘盼用力閉眼止住了淚,只回一句:「你放開我。」
陳家岳警告顧少揚:「你再這樣,當心警察要來了。」
圍觀的人群未必會報警,但酒吧會。
這話提醒了裘盼,她趕緊說:「對,報警,報警!」
顧少揚說:「我們是家務事,警察也不好管!」
裘盼:「你打人,我是證人!」
顧少揚難以置信:「證人?你跟外人站同一陣線對付我?我是你老公!」
裘盼瞪著他:「很快就不是了!」
她是鐵了心死活都不會跟他回家的了。她拼命掙扎,只想掙開顧少揚的鉗制。
酒吧門口有人朝這邊吹口哨,有人說:「啥年代了還搶女人,多窮啊?」
有人說:「她不跟你我跟你,帥哥過來一起玩啊。」
也有人說:「直接開打,打倒了為贏,打啊快打啊。」
顧少揚氣上腦了,氣得糊糊塗塗,他不是裘盼的老公嗎?怎麼在這一齣戲里,他演得像奪人所愛的強盜?
而且沒奪成功,看上去特傻逼。
看熱鬧的都往這邊看,這邊有三個人,但顧少揚明白只有他自己才是別人眼中的笑話。
裘盼由始至終沒有給過他好臉色。那個野男人從一開始就不慌不忙,似乎底氣十足,勝券在握。他倆之間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,默契一致地對付他……
太可笑了。
「裘盼,你想清楚,你真的要為了這個野男人跟警察指證我?」顧少揚盯著裘盼問。
裘盼說:「是,你最好滾,有多遠滾多遠,不然我一定會指證你!」
顧少揚死死地盯著她,敢情他在家白等了幾天,主動出門尋人,到頭來,是為了體驗一把被自己老婆和野男人聯手打擊的滋味?
呵。
賤不賤啊。
空氣中依然有亂七八糟的聲音在慫恿煽動,裘盼一直抓緊陳家岳的手臂,她的手發麻發酸發痛,仍不敢有一絲一毫的鬆懈,腰間來自顧少揚的鉗制就像無底的黑洞在野蠻地吞噬她。
突然,那股鉗制鬆開了。顧少揚放開雙手,放開了她。
他後退著,冷白的臉上有笑有怒有悲有恨,抬手指著裘盼,緊咬著牙,留下一段無聲的控訴,仿佛在說「你等著」,轉身走了。
白色寶馬帶著刺耳的引擎聲呼嘯離去,酒吧門口看熱鬧的人喝著倒彩陸陸續續地散夥。
四周,前一秒是戰場,這一秒漸漸地恢復了晚上該有的安靜。
裘盼驚魂未定,呼吸喘促,仿佛搏鬥尚未結束。
「你手受傷了。」陳家岳先開腔。
裘盼低頭看雙手,兩隻手掌不知幾時被什麼擦破皮,流血了。她把雙手藏到身後,硬笑:「沒事。」又立馬道歉:「對不起,剛才,有點亂。」
她有些上氣不接下氣,跟顧少揚較勁真是一件體力活。
陳家岳說:「早點走吧,這裡別逗留了。」
「好。不好。我得送你去醫院。」
「該你去醫院。」
「沒事,我沒事,真的,我送你去。」
「不用了,你回家吧。」
「可是……」裘盼覺得她應該做些什麼,因為這位先生又幫了她很大的忙,卻不知道該做些什麼,體力透支令她有些力不從心了。
「你朋友在車上。」陳家岳提醒她。
裘盼想起來了,過去拉開路虎的車後門查看。
曾芷菲醉癱在后座,舉著雙手像啦啦隊那樣左揮右舞地嘿嘿嘿笑。
裘盼將她扶起坐好,綁上安全帶。
「能開車嗎?」陳家岳在身後問。
裘盼回頭看他:「能。」
「別逞強,這邊打車很方便。」
裘盼說:「我能的。」
陳家岳沒再說話,幫她拉開了駕駛位的車門。
裘盼坐上車,關門,系好安全帶,插匙著車,路虎低沉地「轟轟」叫。
「篤篤」,車外的陳家岳敲了敲車窗。
裘盼趕緊放下車窗抬臉看他,他說:「鎖車門。」
「哦哦。」裘盼按了按鍵,四邊車門落鎖「啪」的響了一聲。
「關車窗。」
「好。」
車窗玻璃緩緩地向上升至頂。
陳家岳看了看裘盼,也要走了。可以做的他都做了,有些事不盡善,但他去做的話未必合適。
裘盼雙手握住方向盤,深呼吸一次兩次,穩住神後小心翼翼地踩油,路虎車笨重地慢慢駛離了原位。
倒後鏡里,一輛款式古舊的黑色轎車從後面不遠處的停車位靈巧地駛出,悄然地駛入了相反方向的盡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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