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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06 11:44:50 作者: 漫步長安
    確實是花。

    書櫃中間書籍的擺放形同一朵含苞待放的蓮花。

    她心下微動之時,王掌柜進來。到底是別人的書房,她一個外人確實不便久留。她向王掌柜道了謝,滿腹心事地離開。

    書櫃後面的暗室之中,芝蘭玉樹的男人眸色清明,眼神微動之時,仿若映出天光雲影美不勝收。

    良久,他垂眸一笑。

    誰讓他有一個聰明的娘子,看來用不了多久,他所有的秘密都會無所遁形。

    ……

    隱素回到伯府後沒多久,盛國公府的謝禮和作畫的資費就送到了。謝禮十分豐厚,作畫的資費則是一百兩銀子。

    秦氏忙問女兒這是怎麼回事,等了解事情的經過之後連連感慨。一是感慨盛國公府禮數多且重,二是感慨自家閨女有出息,隨便作個畫都得能這老些銀子。

    她喜滋滋地收著東西,笑得合不攏嘴。

    猛不丁聽到女兒問,「娘,你還記得不記得阿奶叫什麼名字?」

    「你阿奶叫…」

    秦氏答不上來,鄰居們都稱婆婆為傅家的,婆婆的墓碑上也只刻著葉氏二字,至於婆婆叫什麼她還真不知道。

    她轉頭去問傅榮,傅榮茫然搖頭。

    「你阿奶不是陲城人,聽你阿爺說阿奶原是大戶人家出來的。當時你阿爺不願繼承家業磨豆腐,學著人外出闖蕩,因而結識了你阿奶,這才把她帶到了陲城。」

    父親帶母親回陲城時,他已經出生。

    小時候有人都說他不是傅家的孩子,父親便去找那說閒話的人理論,把那人打得半月下不了床,此後再沒人敢亂嚼舌根。

    他記得父親對母親有為敬重,母親說什麼是什麼,父親不曾有過一句反駁之辭。唯有一事上父親同母親爭執過,那就是父親想教他習武,母親一直不願。

    父親客死他鄉的那一年,母親不遠千里去收屍,不僅帶回了父親的遺骸,還抱回了絲娘。長兄如父,後來聽到有人說絲娘不是傅家的孩子時,他和父親的做法一樣,逮著那嚼舌根的人一頓猛揍,直到無人敢再亂說。

    秦氏最是記著婆婆的好,因為婆婆明知她出身見不得光,卻從來不多問一句。哪怕她初嫁人時手忙腳亂,笨手笨腳,婆婆也從未露出過嫌棄之色。

    「你阿奶是極好的人,行事乾脆有見識。人人都說你缺了魂,就算是養大了也是個傻的。她不信,帶著你在寺中一住就是那麼多年。哪怕是過了這麼多年,我總覺得她不是一般人。」

    隱素心頭一澀,眼眶跟著一紅。

    沒有人知道阿奶叫什麼名字,哪怕是至親。

    原來世間再無葉紅衣,有的只有葉氏。

    阿奶不希望別人找到她,也不希望別人知道她是誰。她就那樣隱入塵世平淡,至死身邊都無人知曉她的來歷。

    「素素,你怎麼了?」秦氏問。

    「沒什麼。」隱素低頭,「我只是…突然想阿奶了。」

    阿奶瞞了一輩子的秘密,她該說出來嗎?

    如若不知道也還罷了,可她親眼所見親耳所聽,那麼令人如鯁在喉的所謂深情,那麼讓人慾吐之而後快的噁心孝順。

    如果阿奶知道這些,又該如何?

    一夜輾轉,思量未果。

    秦氏見她情緒低落,低聲安慰。

    「你祖母在世之時最是疼愛你,你如今不僅清明了,還這麼聰明,行事作風也有幾分像她,想必她在九泉之下也瞑目了。」

    人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,瞑目不瞑目的都已經看不到了。

    怪不得祖母說不值。

    確實不值啊。

    所以當年才會義無反顧地離開,至死都不願回來。哪怕是拋棄榮華富貴,華服換成荊裙依然不後悔。

    她沒想到會很快和盛國公再見,當她的馬車被盛國公府的下人攔停,攔車之人說自家主子要見她時,她只得無比諷刺。

    盛國公約她見面的地方還是書墨軒,但是這一次還有魏明如陪同。魏明如還是一身的紅衣,艷麗如火。

    若不知情由,倒也不覺得有什麼。如今知道真相,再看魏明如這身打扮,如何不讓她更多了幾分厭惡。

    王掌柜將她領進來之後,又命人送了茶水點心進來,低聲對她說了一句若有事就高聲呼喊的話,然後恭敬地退了出去。

    盛國公坐著,依舊看著窗外盛開的石榴花,周身都圍繞著哀傷憂思的氣息,面色越發的疲憊蒼老。

    曾經的伉儷情深,如今全是唏噓。

    四十載春秋恰似繁華落寞之間的一場夢,幾多愛恨幾多惆悵。如果祖母看到他這個樣子,不知會是何等心情。

    魏明如上前,以幾人都聽得見的聲音道:「傅姑娘,我祖父年事已高,身體也不是很好。等會他如果讓你做什麼,你照做便是。你放心,我不會虧待你的,一應資費都不會少。」

    「好說。」

    兩人再無言語,一室沉默。

    不知過了多久,盛國公終於開口。

    「昨日得了姑娘的畫,我心中十分歡喜。一別四十載,我那夫人算起來也已垂暮之人。我多年尋她未果,若有她現在的畫像為依據,應該能事半功倍。不知姑娘可能畫出她如今的樣子?」

    隱素看著他,他的目光確實很真誠,他眼底的懷念亦是真切。這麼一個深情的老人,本應令人十分尊重。

   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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