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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06 11:36:34 作者: 溪阿檸
陸策吃醋時總愛弄得深,看她失神崩潰求饒,獲得一種低級的快感,以此緩解莫名的洶湧酸脹的醋意。
沈清洛欲言又止。最近多了個格外大陣仗的追求者,項宜軒,他簡直無孔不入。
鑑於金鐘酒吧的事,沈清洛對他們一行人完全沒好感。她越躲,項宜軒越起勁,他追人是流程化的,送花送禮物送首飾。無一例外被沈清洛全退回。
算了,亂七八糟的事不必和陸策說,好好珍惜他出國前的最後半年時光。
開春後,奶奶身體直線向下,很少再出門。
老人家過日子習慣數農曆,看節氣。
蘇州老宅,奶奶腿上蓋一條毯子,透過窗欞看外頭,念叨著,「春雨驚春清谷天,夏滿芒夏暑相連。」
「阿順,我考考你,明天是什麼節氣?」
「穀雨。」沈清洛推開窗戶,細細密密的雨絲映入眼帘,「雨生百穀,春天的最後一個節氣。太簡單了,難不倒我。」
「行,阿順最聰明。」奶奶笑了笑,「穀雨之後,天氣要轉暖啦。」
如她所言,溫度節節攀升,到了六月下旬,很多人穿起短袖。
夏至前夕,奶奶突然提出要去沈清洛的大學參觀。
沈清洛正幫她整理綢緞布匹,奶奶好久沒碰過陣針線了,她應和:「好啊,大一報導喊你去,你還不願意。」
奶奶神色複雜地看孫女一眼,沈清洛站在方凳上存放布料,沒注意。
「阿順,你來坐一下。」
「怎麼啦?」沈清洛放下手頭事情,坐到她身旁。
「你的大學,其實也是你爸爸的母校。」她微微停頓,自言自語,「他有千錯萬錯,做父母的脫不了干係,總得告別的。」
「阿順,就帶我去看看吧。」
奶奶的用詞是「帶我去」,仿佛她是小朋友,沈清洛才是大人。
人活一世,像一段過原點的、開口向下的拋物線。橫軸是年齡,縱軸是對世界的認知。
橫軸的年齡坐標逐步增大,縱軸的認知達到頂峰後不可抑制地衰落,在生命結束的那秒清零。
沈清洛吸了吸鼻子,「好啊,帶你去看看。」
不知怎的,去明市那天,奶奶精神特別好。甚至不用坐輪椅,有力氣拄拐杖走兩步。
從第一教學樓到塑膠跑道到食堂,奶奶每到一處,就停留一小會兒。
沈清洛接到輔導員電話,讓她去一趟辦公室,填寫獎學金申報的材料,「好,我現在過來。」
掛掉電話,沈清洛半蹲在圖書館前的花園長椅,「奶奶,我去一下辦公室,你在這裡等我。」
「好的呀。」
奶奶微笑點頭,她背後是大片橙紅和明黃的虞美人,根莖直立,熱情洋溢盛開在花壇,像一幅高飽和的水彩畫。
「項宜軒,你是不是在追新聞系的沈清洛?」
階梯教室,項宜軒划動手機,散淡地「嗯」一聲。
「你的表現機會來了,沈清洛被輔導員叫走,她奶奶獨自逛圖書館遍邊上的小花園呢。」
項宜軒不置可否,「一老太太面前有什麼好表現的。」
「她奶奶看起來身體不好。」
項宜軒尋思片刻,關掉手機揣進口袋,問:「老人家在小花園哪個位置?」
楊珍雅溜達到花園中心的宣傳板前,上面貼了當日報紙的展示版面。最右邊一片區域,獨屬於文學社,優秀社員的小說、散文和詩歌會刊登於此。
沈柏烏讀大學那會兒,是文學社翹楚,他的文章經常被眾人圍觀。瀋州和楊珍雅從蘇州去明市看兒子,特意叫人為他們與這塊板拍照留念。
楊珍雅其實很久沒想起沈柏烏,她唯一的兒子。
沈柏烏出車禍後,按照他曾經的意願,不要為他立碑,不要設置靈位。他說不想躺在冰冷的墓園,希望親人把骨灰灑進大海,會得到寬恕和自由。
一切好像是上輩子的事,楊珍雅濕了眼角。
「奶奶,你好,請問需要幫忙嗎?」
楊珍雅拿手絹揩淚花,銀色的中長捲髮別到耳後,緩緩轉過身,「不需要的,我在等我孫女,謝謝同學。」
「沒事的,我——」
項宜軒看清楊珍雅的臉,神情倏變,呼吸陡然間急劇起伏。
楊珍雅沒認出他是項百靈弟弟,只覺得男孩的表情有點扭曲。
「同學?怎麼了?」
項宜軒升騰起一個很不好的預感,「你的……孫女叫什麼?哪個系的?」
「她讀新聞系。」楊珍雅還沒說出孫女名字,沈清洛就自報家門。
「奶奶,不是讓你在長凳等我嗎?」
項宜軒和楊珍雅同時望聲源方向,一條樹木掩映的曲折小路。
白色夾竹桃樹鬱鬱蔥蔥,沈清洛手握一份獎學金填報文件,從樹後出現,她抬眼就看到神情古怪的項宜軒。
「哎呀,這位小同學問我要不要幫忙。」奶奶解釋。
沈清洛不好說別的,朝項宜軒:「謝謝你。」
項宜軒深深看她一眼,轉頭就走。
奶奶歪了歪頭疑惑,「阿順,你和這位同學關係不好呀?」
沈清洛莫名其妙,但很快就被其他事占據注意力,便不再理會項宜軒的異常。
奶奶校園兜了一圈,嚷嚷著回蘇州,沈清洛先送她回老宅,再返回學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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