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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06 11:36:34 作者: 溪阿檸
    作為「《還珠》迷」,她去商業街的精品店買了許多電視劇周邊。

    最火爆的,當屬含香的白色絨球流蘇帽,蒙古公主的風颳到蘇州,古街的小女孩人手一頂。其次是小燕子的大拉翅格格帽,也是暢銷品。

    沈清洛都不喜歡,戴著嫌熱,她挑挑揀揀,選了一大摞電視劇明信卡和海報。

    結帳付款,店鋪老闆額外給這位大客戶,贈送一份兒童指甲貼。

    指甲貼,其實就是透明貼紙,弄了星月紋理,帶閃粉亮片。陽光折射下,嗶呤嗶呤,像迪士尼公主電影裡,魔法劃出的星光拖尾,沈清洛很喜歡。

    鐺,鐺,清晨時分,紅雲滾著金邊,中國郵政醒目的永久牌綠色二八槓,從狹窄弄堂的光紗中穿行而來,停在沈家小樓前。

    郵遞員一身綠,他沒下自行車,一腳撐地,另只踩在庭前石階,扭身從后座掛著的帆布郵袋取出一份《揚子晚報》。

    「早上好,阿順,今天你幫爺爺拿報紙呀?」年輕的郵遞員微微俯身,和小姑娘打招呼。

    沈清洛點頭,兩手握報紙,姿勢非常端正。

    郵遞員笑了笑,踩起腳踏,風風火火送下一家。沈清洛站在原地,低頭看亮閃閃的指甲,心道怎麼回事,郵差大哥竟然沒誇她指甲貼漂亮。

    沈清洛只琢磨了一小會兒,就噔噔跑到樓上陽台,爺爺在喝碧螺春,奶奶正給繡球澆水。

    她爺爺最喜歡《揚子晚報》的「繁星」欄目,平日閱讀習慣固定,不先看頭條,而是翻到「繁星」那頁,欣賞隨筆散文。

    沈清洛格外殷勤,不僅幫忙拿報紙,還主動翻到「繁星」那一版。

    弄了指甲貼的小手,在爺爺面前晃來晃去。

    爺爺戴上眼鏡,透過鏡片頷首看她,「阿順怎麼啦,又想買明信卡?」

    沈清洛:......

    她不氣餒,轉身,「奶奶,我幫你澆花。」

    可澆到繡球快溺水,也沒人注意她的閃亮指甲貼,沈清洛小小年紀,體會到衣錦夜行的惆悵。

    她失落地伸手指,百無聊賴地戳常夏石竹的鋸齒花邊。

    「阿順,你指甲上是什麼?」

    奶奶終於關注到了。她一開口,爺爺的目光也離開報紙。

    沈家對於孫女的著裝打扮,向來沒有限制,他們在這一點上有共識,認為小女孩愛漂亮愛打扮是天性,不會對學習成績有影響。

    沈清洛被誇手指好看,心情美滋滋,是以爺爺提醒「學校應該不允許這樣」,她沒當回事。

    新學期開學,她亮閃閃的直接貼跟著一起報導,當天就被視察的年級主任留堂。

    年級主任姓錢,一個古板的中年人,要求男生剔平頭,女生馬尾大光明,非必要別打扮。

    沈清洛的指甲貼,在他看來簡直「罪大惡極」。

    「學校,是學習的地方,你看看你的指甲,搞的什麼玩意兒。」辦公室,錢主任唾沫橫飛,「妖里妖氣,沒有我們實驗小學學生的精神風貌。」

    沈清洛被罵懵了,鼻子一酸。

    「什麼妖里妖氣,她才幾歲,你這樣說話合適嗎?」旁邊剛加入工作的女老師,聽不下去,「沈清洛上學期期末考試年級前十。」

    「一次考試能說明什麼?」年級主任被青年教師當眾回懟,臉面丟失權威受損,借沈清洛撒火,「今天塗指甲,明天畫眼線,馬上掉到倒數前十!」

    女老師不依不饒,「錢主任,你說話的邏輯在哪裡?」

    「我在跟你講經驗,」主任一拍桌子,「初出茅廬,你才工作幾年?我教過的學生比你吃過的飯還多。」

    「校門口『格物致知』四個大字你看不見嗎?」女老師更大聲拍回去,「教育如果靠經驗主義,那校長開會提的科學創新有何意義?你乾脆說他在放屁!」

    「女同志說話這麼粗俗,沒有人會喜歡。」

    「吃喝拉撒人之常情,主任你該反思自己,為什麼覺得我的話粗俗。」

    「你......你......」主任被她氣得臉紅脖子粗,看熱鬧的人太多,他不願出洋相,甩手離開。

    圍觀人群被女老師哄散,她拍了拍沈清洛肩膀,帶她到空位。

    「老師,對不起。」沈清洛訥訥,她沒想到,指甲貼會引起一番唇槍舌戰。

    「不需要為這種事道歉,」老師掃了眼指甲貼,「挺漂亮的。」

    無聲靜默片刻,老師開口道:「但是,學校行為規範不是由我決定,解釋權也不在我,所以......」

    「老師,我會剝掉指甲貼。」

    「嗯。」咬牙切齒。

    女老師心頭憋一股火,年輕氣盛,難免放狠話,「等我當上校長,就把死板的著裝條例全部廢除,去他的年級主任。」

    沈清洛恨不得立刻簇擁女老師上位。

    許多年後,看到韓國梨花女大「姐姐來了」的遊行,有人舉牌,「我是你未來老闆,不是你未來老婆」,沈清洛總想起女老師那天講豪言壯語的模樣。

    而彼時,理想豐滿,現實骨幹,女老師資歷尚且,距離校長之位還有很長一段路。

    夕陽斜斜鋪在蘇州城,沈清洛背書包出校門,髮絲鍍了層浮光,顏色看起來柔淺。

    她邊走,邊低頭剝指甲貼,忽然被一道陰影攏住。

    抬頭,見到一個高個男生,有點眼熟。

    男生笑得不太正經,沈清洛感到彆扭。她想起來,男生好像是初中部著名「不良分子」,剛才也在辦公室外的走廊,目睹了一切。

   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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