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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05 20:11:27 作者: 以煙
這是殷朔年枯燥的青春時光中最為珍惜的時刻,談逸冉將他視作可以全然信任的親密好友,而他也可以毫不避諱地接受著談逸冉的親昵,將他溫柔地抱在懷裡。那些時候,連談逸冉自己也意識不到,他對殷朔年到底有多依賴。殷朔年可以心安理得地藏著心中過界的感情,給這個四肢不勤的小少爺做一切事情,而後在對方深深睡去的時候,偷偷在他光裸的後頸上落下一個吻。
「欸,」少年的談逸冉湊得極近,單純地望著他,「你到底有沒有暗戀誰啊?」
——面前人的臉忽然又變了,他們站在空曠的機場,談逸冉身後是還未起飛的飛機。
「你到底有沒有話要對我說?」談逸冉用悲傷而憤怒的眼神凝視著他。
某一刻,談逸冉在夢中望向他的時候,枯朽的靈魂在瞬間被悔意沖得粉碎。
欲望在夢中戰勝了理智,他自私地想要談逸冉再次回到他的身邊,優渥的家境、平和的生活,全部都扔到腦後去。他想要戳穿自卑的自己撒下的謊,告訴談逸冉這兩年發生的一切。被父母逼婚也好,失去現有的一切也好,就算是相互折磨致死,也要拉上他共沉淪。
陽光灼烈,易碎的夢境被白晝撕裂開,殷朔年驟然睜開眼,猛地坐起身,下意識翻身想要抓住身邊人。
他撲了個空,只抓到了一張壓在小石頭下的字條。
第36章 離開
一月十五日,幾小時前。
晨光熹微,談逸冉從殷朔年懷中睜開眼,撥開額前的髮絲,輕輕推開了殷朔年的手臂。
「小冉……」
殷朔年低聲呢喃著,眉頭緊鎖,英俊的臉上露出懊惱的神色。
談逸冉盯著他冒了些胡茬的下巴看了會兒,又用手指摸了摸泛起青色的地方,待殷朔年再次沉睡,他才慢慢抽出手臂,從草棚里鑽出來。
海島還未甦醒,天際亮著一片小小的粉色,世界籠罩在冷淡的藍灰色之中。
談逸冉從防曬服的口袋裡掏出紙筆,撕下一頁,攤在石面上寫字。
「謝謝你,我走了。我會回洞穴里,幫忙察看海上的航線。如果有船駛過的話,我會點燃放在岸上的燃料,吸引他們過來。不用擔心,我會活下去。」
寫完這些,他隨意撿了一塊石頭,拿在手裡摸了摸,又覺得這石頭太尖銳,於是又換了一顆圓潤的,將紙條壓在自己睡的草蓆上。
他拿上石刀、草裙、以及兩片用過的竹片,摘下掛在樹杈上的防曬服,又拿上平時喝水用的塑料瓶,把日記本揣在兜里,轉身離開營地。
草棚里,滿身疲憊的殷朔年還在沉睡。談逸冉隔著跳動的火苗,回頭看了他一眼,轉身離開。
海浪翻滾,談逸冉重回海岸邊,舒展雙臂,伸了個懶腰。他挽起長發,做了個深呼吸。待瞌睡完全醒了之後,搬著工具回到了洞穴里。
從今天開始,他要一個人生存——這是考慮兩天之後作出的決定。
洞穴里漆黑一片,之前燃起的火堆早就滅了,只剩下一圈灰色的小石頭,灰燼滿地都是,被風吹得亂七八糟。
談逸冉將手裡的東西堆到一邊,只取了兩塊生火的竹片,跨過那堆灰燼,在角落裡坐下,開始生火。
他將竹片拿在手裡,從角落裡找出之前沒用完的草葉,努力回憶殷朔年教他的方法。
他把整個過程在腦海中演繹了一遍,將其中一塊竹片放在腳邊幾公分高的石頭上,拿出殷朔年給他做的石刀,捏住刀柄,將已經變黑的豁口再割深一些。
切割竹片比想像中要困難得多,他使盡了渾身力氣,來來回回地磨了將近一個小時,才終於將燒黑的豁口重新打磨好。
他拿起竹片,吹掉竹屑,抬腳踩住一端,雙手握住手中的那片,開始摩擦。
狹小的洞穴里響起刺耳的摩擦聲,談逸冉雙臂肌肉緊繃,快速拉鋸著手中竹片,心神卻不可抑制地飄到別處去。
殷朔年醒來後,會是什麼反應?
或許他會慌張一小會兒,但很快就會心下釋然,進而繼續一天的覓食和探索。
當然,他也有可能會大亂陣腳,跑來海邊找人。
談逸冉收回心神,將腦海中的畫面驅逐出去。
他不能再依賴殷朔年了,殷朔年也必須得學會與他分開。他們都是成年人,誰都不應該為誰搭上性命。這一次殷朔年為他跳海,下一次又會發生什麼?
他的手臂酸痛得厲害,似乎是拉傷了,但他不敢停下來,畢竟今天沒有人會再幫他做這些,一切都必須自己完成。
終於,在和竹片拉鋸了將近一個半小時之後,火苗終於燃了起來。
談逸冉忍著雙臂的顫抖與酸痛,將乾燥的草葉引燃,丟入石碓里。
太陽從水面升起,陽光照進了陰暗的洞穴。
談逸冉舒了口氣,仰面躺在地上。他看向頭頂陽光切割形成的陰影,默默記下時間,打算等陽光再上移到一定高度後,再出門去找吃的。
活著真難。
談逸冉想。或許殷朔年說得對,他離了親人愛人,自己一個人根本不能活下去。
在城市裡,他擠在幾十平的單身公寓,被同事擠兌,被父母鬧得找不到工作,唯一對自己好的小助理,現在也不知道是否還活著。
相比起來,躺在海岸邊的洞穴里曬太陽,似乎也沒有壞到哪裡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