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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05 20:11:27 作者: 以煙
    殷朔年將草裙藏在樹葉下,繼續做生火用的工具。

    木棍已經拋光好,用作弓弦的樹枝也已經捆上草繩,現在只需要在平坦的木板上鑽洞了。

    他取了那塊從談逸冉手裡換來的木頭,一手持刀,謹慎地在木頭上鑽一個小孔,要和拋光好的木棍直徑相同。

    這是個精細活,若沒有這把摺疊刀,將要耗費更多的時間。

    如何鑽木取火,是父親教他的。

    殷朔年從小和外婆住在工廠家屬院,外婆出去打牌,出門前給他脖子上掛一把鑰匙,隨他去哪裡坐著發呆。

    就這樣,緘默成了常態,他也沒什麼社交欲望,鄰居家的小孩在花園裡抓蟋蟀,他便爬到樹上坐著,發呆。

    直到高中,認識了談逸冉,他才慢慢有了少年人該有的,對周遭事物的敏銳感。

    上高中的時候,母親在外工作,父親在全世界各地到處跑,也總是不在家,幾個月才回來一次,不過每次都會花很長時間和他待在一塊兒,給他看自己送外面帶回來的禮物。

    亞馬遜森林裡蝴蝶的標本,在斐濟拍下的渡火儀式照片……那些他從未見過的大千世界,就被父親裝在旅行包里。

    他的父親一直致力於環境保護和野外探索,母親一人撐著家裡的經濟開支,自然有受不了的一天。

    在他高二暑假的時候,父母選擇了離婚。

    殷朔年跟著母親,繼續住在外婆家裡。

    辦完離婚手續的那天,父親難得地陪著他,在家屬院後頭的山上,像往常回家一樣,教他新的知識。

    「這把弓是為了讓你鑽木的效率更高,」父親拉著他的手,握緊綁著木棍的樹枝,「踩住底下的木板。」

    殷朔年在他的指導下照做了,將木棍對準木板上鑿出來的洞,握著木弓來回摩擦。

    他努力了兩個小時,最後在父親的幫助下,成功生起了火。

    火苗燃起的那一刻,他聽到父親欣慰地舒了口氣。

    「小年,你長大了,」父親如此說,「這是爸爸給你的最後一個禮物。」

    說著,他遞給了殷朔年一把精緻的摺疊刀。

    「刀刃是我自己開的,」父親將摺疊刀放在他手中,「小年,以後有了喜歡的人,一定要好好保護她,可不能像我一樣……只想著自己想做的事,忽視了你媽媽。」

    那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。

    一年後,尼泊爾的雪山下,傳來了父親的噩耗。

    出神間,殷朔年手上力氣沒收穩,刀刃在軟木劃出一條口子,連帶傷到了自己的手腕。

    皮膚上滲出的血珠,他用襯衫袖口隨意擦了,將木棍放進剛才鑿出來的凹陷里,勉強能夠對得上。

    他長長舒了口氣,抬手按了按酸澀的眼角。

    ——父親臨走前的囑託,他似乎並沒有做到。

    毫無疑問,他把自己喜歡的人弄得遍體鱗傷。

    他原本以為在談逸冉心中,一切都已經過去了,真相是真是假已經不重要。但這次重逢他才知道,當年的事情,給自己愛的人留下了巨大的陰影。

    那麼,要將誤會解開嗎?

    當然不,從他選擇要放手,讓談逸冉回到那個優渥富裕的家庭里去的時候,他就沒有後悔的餘地了。

    他們已經相互折磨了太多年,像兩塊根本不合適的拼圖,生拼硬湊在一起,把對方弄得精疲力盡。

    他愛談逸冉,但也只是愛而已,與談逸冉無關。

    只願這件事過後,談逸冉能平安回到陸地上去,繼續過他衣食無憂的生活。

    叢林中,東北方向。

    談逸冉走的時候,拿上了兩樣東西:盛著扇貝肉的貝殼、以及空的塑料瓶。

    他從來沒發現自己如此渴望喝水,從昨日找到水源到現在,他已經猛灌好幾瓶了。

    那感覺實在是奇妙,如絕處逢生,流失的生命一下子回到他的身體裡。

    他邊找能吃的東西,邊挑挑揀揀那些扇貝肉,忍著噁心往嘴裡送。

    他其實很喜歡吃海鮮,但這些滑膩的東西還是讓他噁心得反胃,但不斷地咀嚼、吞咽後,竟也覺得麻木了。

    想起殷朔年生吃螃蟹時泰然自若的樣子,他心中又升起一股勝負欲。

    他還不想妥協。

    他知道殷朔年的決定是明智的,但現在他們已經解決了水源問題,生存不像之前那樣窘迫,自然也沒必要合作了。

    比起做好長期生存的打算,他更加願意在海邊等救援隊。

    不過……殷朔年怎麼知道東岸是懸崖?難不成他偷偷去過?

    不可能,這個島太大,他們已經待了四天,始終連山都沒上過。

    頭頂的日光實在是灼熱得可怕,他弄來兩片樹葉遮陽,臉上卻還是被曬出一層不自然的粉色。

    他邊吃扇貝肉邊往山上走,不去想嘴裡的味道,機械地將盤子裡的東西全部咽下去。

    穿過竹林後,他沿著小溪往下游去,沒走出多遠,就見小溪蜿蜒進山谷深處。岸邊低矮的灌木叢里,結了許多紅色的漿果。

    那些漿果顆顆飽滿,紅潤得如寶石,看得人食慾大增。

    談逸冉眼前一亮,立刻挑了許多,摘了放進貝殼裡。

    「終於有水果吃了,早知道不吃那些生的……」

    他嘟囔著,臉上難掩欣喜之色。

    氣溫越來越高,強烈的陽光直射在身上,他摘完漿果,已經出了一身汗。毛衣緊貼在身上,悶熱難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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