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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05 19:24:45 作者: 四面風
秋辭曾對Leon說,他不喜歡晃來晃去的感覺,並不是撒謊,同樣的,他也不喜歡轉來轉去。但他還是很給面子地走到球椅前,摸了摸椅子光滑的表面,抬起頭準備敷衍地讚美幾句,卻看見盛席扉臉色詫異地站起來,像是要提醒自己什麼。
可已經晚了,秋辭被這家公司的保留項目襲擊了,不知被哪只手推了一把,跌進宣軟的座椅里,雙手揮舞著撈了個空,腳也離了地。
他聽到外面有笑聲,沒有惡意,所以他也沒有緊張,只是心臟的失重感和不常規的身體姿勢造成的不安穩無法忽略。包裹在他身周的球殼攔住大部分聲波,一切白噪音、笑聲和人,都被隔絕在外面。秋辭像是進到一個與世隔絕的小世界裡。
只有他一個人的世界飛快地轉起來。
秋辭眯起眼睛,小世界以外的一切變成一道混合的油彩,球殼像是被補充完整了,變成一顆完整的蛋。不知轉到第幾圈,秋辭連同包裹他的蛋殼猛地停住,眼前的那片蛋殼又沒了,秋辭看到盛席扉雙手把著他的蛋殼的邊緣,彎著腰一臉受驚地看著他。
秋辭眼睛睜大了,眨了兩下,頭暈地笑起來。
盛席扉的腰彎得更低了,秋辭仰進球里,兩人的臉卻越來越近。
盛席扉忽地反應過來,比剛才還受驚地直起腰,朝秋辭伸出手。秋辭握住他的手從蛋里鑽出來。
第58章 大門哥偷看秋辭睡覺
在秋辭來這裡的第五個工作日,盛席扉不聲不響地出去了一趟,別人都以為他是去抽菸,結果直到大家吃完午飯都沒回來。
秋辭斜過身子小聲問鄰座他幹什麼去了,鄰座也不知道,還說:「扉扉這幾天學會開小差兒了。」
秋辭坐直身子,假裝繼續讀報表,餘光分辨鄰座剛才那句話是不是在說:「秋辭來的這幾天,盛席扉學會開小差兒了。」不過他很快確定了,這裡沒有那麼多言外之意。
但是秋辭也開起小差兒,在家閒了那麼多天,專注力就著酒吞進肚了。不知道以後能不能恢復。
屋裡只有噼里啪啦敲鍵盤的聲音,秋辭感到慚愧和氣餒。他甚至犯起困。不想在別人都認真工作時一個勁兒地打哈欠,秋辭打算去喝杯咖啡,但站起來後又想起盛席扉跟他說的,人的神經不能用來做中和實驗,一會兒加點兒咖啡因興奮一下,一會兒又加點兒酒精抑制一下。他想起自己一上午已經喝過兩杯,對腦子對胃都不好,不能再喝了,就去了休息室。
他不好意思把那個「親熱中」的牌子翻過來,只關上門,拉上窗簾,將沙發床抻開,和衣躺上去。睡當然是睡不著的,他只打算假寐一會兒。不多久,屋裡又進來一個人,輕手輕腳的。秋辭頓時心跳加快,慶幸是側躺著,臉藏在頭髮和枕頭間。
來人小心翼翼爬上沙發床,躺到另一邊,過了一會兒打起輕鼾。秋辭聽出不是盛席扉。他想了一會兒,決定再躺一會兒,等食困過去再起來。
盛席扉進屋後沒看見秋辭,小聲問:「人呢?」
同事指指掛著「親熱中」的休息室,「倆人吃完飯困了,在裡面睡覺呢。」
倆人。盛席扉看眼空著的兩個座位,去休息室前擰門把手。旁邊有人噓了一聲,用氣聲提醒:「床占滿了,你要不等會兒?」又問,「你幹嘛去了,回來就要睡覺?」
盛席扉在唇前豎起食指,好像要打擾屋裡人休息的是對方,然後打開門鑽進屋裡。
室內很暗,墨綠色的窗簾把陽光濾成綠霧,空氣像長滿苔蘚。就像那部電影。
他本來以為自己沒記住那部電影,當時完全醉了,心思也完全沒在屏幕上。但是一看見秋辭側躺的形態,那兩具疊在一起的身軀便在他腦海里激烈地翻滾起來。
舌尖用力抵住門牙,盛席扉走到柜子前,輕手輕腳地拿出兩條毯子。先給同事蓋上,這個同事睡覺死,不怕把人吵醒。然後他繞到秋辭那邊,拎著毯子的兩角小心地從秋辭雙腳開始往上蓋。
他眼睛只盯著自己雙手經過的地方,於是先看到穿著黑色薄襪的腳。看到襪子,想的卻是光腳,他覺得魯迅諷刺的就是自己這種人。再看到露在褲腿外的腳腕,被襪子裹住了,側面那塊小骨頭把薄襪頂起來,隱約透出皮膚的顏色。然後是穿著灰色西褲的小腿、胯、黑色的皮帶、掖進褲腰的白襯衣。
第一次從這個角度看到秋辭的腰。想起昨天因為門上的牌子沒有翻過來,他以為屋裡沒人,便直接推門進來,看到秋辭正站在窗前打電話,沒拿手機的手叉在腰側,背影精緻幹練。他以前覺得穿正裝肯定很難受,但是看秋辭才知道,正裝也可以柔軟熨帖地包裹著人的身體,就像那樣一雙被西褲包裹的腿,被襯衣包裹的後背……
他這時才意識到秋辭身上總是要麼黑灰,要麼白,總是這兩套顏色。頭髮是黑的,皮膚是白的,眼珠是黑的,眼白是白的……但嘴唇是紅的。他用視線去找秋辭的嘴唇,被蜷在臉前的雙手擋住了。
他這幾天發現秋辭有手抖的毛病,病理性的,在此之前是沒有的。他確定秋辭酗酒以後查了很多酗酒相關的信息,知道這是戒斷反應之一,也知道秋辭在忍受的不適不止這一樣。
而生理上的不適或許還是小事,更多是心理上的落差。經過他父親那一場生病,盛席扉深切感受到生理機能滑坡對人的打擊。可是秋辭連手抖都要掩飾,讓他都不知道該怎麼去安慰和愛護,就像愛護一隻瓷瓶、玉器,越是美妙的東西就越容易被損壞,越激起人的呵護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