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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05 19:24:45 作者: 四面風
    秋辭低頭吃著飯,臉上露出嘲諷的笑容。

    盛席扉誠然曾一直走在光明正道上,但現在他對一條神秘而幽密的小徑感到好奇了。這可是一條歧路。它的盡頭是血盆大口一樣的陷阱。

    秋辭不禁有些好奇,當他由自己想到「同性戀」三個字時,重點想的是哪個字呢?

    是同?是性?還是戀?

    秋辭點的其中一個菜是醪糟魚片,不知用的什麼魚,有刺。

    他像用舌尖從魚肉中分出魚刺那樣地分辨那三個字的區別,發現無論哪個,都令他發笑。

    參與者被領進一個空房間獨自呆上一小時,

    實驗人員在開始計時前不斷暗示他們「不要去想一隻粉紅色的大象」。

    實驗的結果是,每一個參與者都表示,

    在這一小時之內,

    粉紅色的大象曾幾次出現在屋子裡。

    第44章 說出來了

    秋辭把吧檯上亂放的幾隻酒瓶都撥過來,問盛席扉:「你喝哪個?」

    盛席扉這時才想起自己還要開車這事,可他已經喝了,還是烈酒。「看你。」

    秋辭拎起一瓶,知道他不認識酒,拔木塞的時候順便介紹:「是白蘭地,四十度。」

    說完他暫停了一秒,下意識抬頭看盛席扉。從那張臉上可以看出來,對方也想起那段對話了,「白蘭地多少度?」「四十多度。」「嘖,烈酒啊。」

    秋辭有些倉促地低下頭倒酒。他覺得荒謬,兩人才認識多久,才見過幾面,怎麼竟能有一種分享了許多共同記憶的錯覺呢?

    他就像一個酗酒者那樣,喝不同種類的酒用同一個杯子。盛席扉對此沒有異議,他一直弄不懂秋辭喝的這些洋酒,只是第二杯學謹慎了,先抿了一口,品品滋味,讚賞道:「這酒好喝!」

    秋辭翹了翹嘴角地假笑一下,又和他碰了下杯。

    兩人沉默地各自喝了一會兒,秋辭冷不丁問:「徐老師怎麼和你說的?」

    所以他討厭會撒謊的人,需要用酒精做測謊助手,還要多花一百倍的力氣去研究對方的微表情。

    盛席扉有些遲鈍地愣了一會兒,「我媽和我說,你因為一些事,退學了。」所以不是十五六歲去的美國,而是十三四歲;不是為了大好前程而出國,是違反校規被勸退。

    秋辭推敲那三個字,「一些事……哪些事?」

    好像曾經做出一些事的是盛席扉,他實在難以啟齒。他替秋辭心疼,也替秋辭後悔。

    秋辭寬厚地替他說:「和另一個男生在教室里……」啊,天啊,他也說不出來。

    「秋辭!」一個皺眉的動作在盛席扉眉間飛快地掠過,語速卻被酒精拖累慢了。他對字句的斟酌比高考寫作文時都慎重,每一個字都是先由已不甚靈光的大腦嚴格篩選,再一個一個地從唇齒的柵欄里放出來:「其實,要我說,是學校的問題。誰小時候沒做過蠢事呢?那么小的孩子,懂什麼?不懂,應該是學校來教!」

    「他教我怎麼masturbate,and how to do it for each other.」

    終於說出來了。

    秋辭癱瘓般的靠到高腳凳小小的椅背上,仰頭望著虛無,穿透時空又看到那兩名失聲驚叫、繼而不約而同用手捂住嘴的同學。學校里不允許大聲喧譁。

    學校里更不允許手x。

    高腳凳的椅背不適合真的靠上去,硌得秋辭腰疼。這讓他想起自己被李斌猛地推開了,腰頂到桌角上。李斌是留級生,比多數同學大一歲,比自己大兩歲,那時候自己看他就像看一個大人。就像一個孩子被一個成年人輕而易舉地推開,小秋辭倒退好幾步磕上桌角,疼得直不起腰來,眼前也一陣陣發黑。但他不能耽擱,著急地抖著手提褲子。

    靈魂再次飄到空中,貼著教室的天花板往下看,看到十三歲時矮小的自己在兩名同學的注視下撅著屁股,把掉到膝蓋的褲子提上去。提褲子的時候險要哭出來,因為不知道是要正面對著他們,還是用背面。

    秋辭這會兒忽然想不起來自己當時是哪個面朝著教室門了。

    盛席扉看到秋辭的身體往後折著,像從腰部折傷又沒完全折斷的花莖。

    他張了張嘴,把那幾個單詞轉換成漢語,又從漢語轉換回英語,把它們在腦海里背熟了,卻無法幫他更好地理解秋辭此時的表情。

    他媽在電話里用更難聽的話講這些時,他那會兒覺得這根本沒什麼。哪個初中男生對性不好奇?哪個青春期的男生沒在這件事上犯過傻?他那時很堅決地認為是學校小題大做,強行改變了一個學生的軌跡。

    但現在他看著折傷的秋辭,有種天塌下來落到他們頭頂的感覺。他覺得是天塌下來了,把秋辭壓成這種折傷的姿勢。

    他抬起右手在秋辭頭頂揮了一下,然後托住秋辭的後背。秋辭的身體在他碰觸時輕輕地抖了抖。

    盛席扉手上一用力,將他冰涼的身體扶直了。

    秋辭頭腦空白地轉過頭,看見盛席扉的臉才反應過來是先聽到他喊自己的名字。

    他在對面的臉上看到疑問。

    秋辭想起自己站在辦公室里,那時每一個看向自己的臉上都有疑問。各色的疑問,失望的,憤怒的,噁心的,怨憎的……

    李斌說是秋辭開的頭,是秋辭告訴他這樣好玩兒。他語文考不及格,卻會說:「秋辭是好學生,那麼聰明,他說的我就信了。」他還說,「秋辭說,我和他玩兒那個,他就把作業借給我抄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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