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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05 19:24:45 作者: 四面風
但是麻繩在盛席扉的手裡就一點都不顯粗糙了,它們被那雙充滿力量的手握著,就像被馴服了一樣。
不像第一次只在手腕上纏了一圈,這次盛席扉很自然地選擇多繞幾圈。
他要增加難度,秋辭要想辦法自己掙脫。這是他們此時玩的這項遊戲的規則。
一共繞了五圈。這次避開秋辭手腕有淤血的部分,盛席扉目測繩子直徑大約是0.5厘米,五條繩並列著,從西裝袖口上方開始,一直排到小臂上,將西裝袖子都綁皺了。
如果他們現在還能理智思考,看到那高檔西裝起了褶就應知道此情此景已經遠超正常的交友範疇。
可是兩人都沒有。
繩的一個自由端從兩條小臂的縫隙間穿過去。
秋辭盯著他的動作,如果他用這個自由端將五條繩纏在一起,並固定住,就類似於他們常用的雙柱縛。雙柱,顧名思義,兩個柱體,手腕算雙柱,腳腕也算雙柱。如果技術好,能只靠腳腕的雙柱縛就將人吊起來。
盛席扉用繩的自由端將捆住秋辭的五條繩纏住了。繞兩圈,然後打結。這次他沒有用稱人結,而是打了死結,並且是兩個死結,看起來要堅定地要贏這場遊戲。
他做完這些,鬆了手,長長地吐了口氣,抬頭看向秋辭。
如果只是遊戲,現在他們該相互微笑了。
但是他只是無表情地盯著秋辭,像盯著正在罰球的對方隊員,隨時準備撲過去搶球。
秋辭不敢看他,怕暴露自己急促的呼吸,他已經沒法控制自己胸膛的起伏。還好是冬天,還好穿得多。
「很簡單。」他說,很小聲,但依然能聽出嗓音啞。
終究是外行,看起來是縛住了,實際第一步將兩條手臂纏在一起時就做錯了。繩子並沒有在手臂上固定住。
秋辭將雙臂垂下來,貼著身體緩慢地蹭,蹭了幾下,繩子滑脫到更細的手腕處。盛席扉驚訝他的骨骼竟有那麼軟,五指收攏,兩手就像高水平的扒手從手銬中脫困那樣從繩索中逃出來。
這時秋辭才笑起來,拎起亂成一團的繩,對盛席扉說:「你沒有固定住,所以打多少個死結都沒用。」
盛席扉看他一眼,低頭對著繩子陷入思索。
但秋辭已經準備將繩子收起來了,今天應該到此為止。實際上如果說「應該」,那應該早就停下來,甚至應該別開始。
盛席扉見他打開儲物箱,忙傾身抓住他的胳膊,說:「我知道了。」
他離得太近了,秋辭偏過頭躲他呼出來的氣,盛席扉又看見他白白的脖子,還看見他這邊肩膀聳起來,企圖把這截脖子藏住。
盛席扉心跳得飛快,忙坐回去,懊惱地看秋辭收繩子,有些急切地說:「我真想明白怎麼弄了,一開始纏的時候……」
秋辭笑著阻止他,「別了……我自己弄的時候還沒覺得,你不覺得我們一起做這個特別嗎?」
盛席扉有些遲鈍地眨了眨眼,像是在回憶整件事的經過,篩掉那些無法理解的,剩下的就是搞笑的。
秋辭欣慰地看到他終於放鬆地笑起來。
他只是想借盛席扉愉悅片刻,並不想害他。
回去的時候兩人沉默了很多,電台主播們也下班了,僅剩一個播放輕音樂的頻道。
他們路上只說了這樣幾句話:「這是什麼音樂,挺好聽的。」
「蕭邦,蕭邦的夜曲。」
「鋼琴曲嗎?你會彈嗎?」
「以前會,現在不會了……我有點兒累,想睡會兒。」
「好,你睡……冷嗎?」
「不冷。」
商場的停車樓已經關門了,盛席扉先將秋辭送回家,自己準備打車走。秋辭讓他把法拉利開走,兩人又開始客氣,但只客氣了一輪。盛席扉第二次說自己打車很方便時,秋辭就說:「那好吧。」
盛席扉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凌晨四點了,他不能算養生派作息,但幾乎不超過十二點睡覺。像今天這樣晚歸更是從未有過。
洗完澡擦頭髮的時候路過陽台,放慢腳步朝天上看去,沒有看到月亮,但看到兩顆星星。
他今晚問過秋辭為什麼想看星空,秋辭說城市的光污染太嚴重了,把星光都消滅了。
他現在想給秋辭發消息:「快看外面,天上有兩個城市光污染的倖存者。」
但也只是想想而已。
第38章 番外——除夕夜他們聊了什麼
盛席扉給秋辭講始祖鳥是如何被開除「鳥籍」的,簡言之就是不斷發現的新化石顛覆了舊的理論,人們不得不建立新的理論來保證合理性。
秋辭喜歡他用「不得不」這個說法,「就像你上次給我講的量子物理的發展過程,當舊模型受到挑戰時,人們總希望先去做修補,靠添加附加條件;但是修補太多時,模型貼滿補丁不再漂亮,人們才會想到要放棄它,去建立新的——好像很多事都是這樣。」
他說到這裡,想到一個詞,但是盛席扉先於他說出來了:
「——沉沒成本。」
很像是故意討巧,因為這是一個經濟學名詞,秋辭不由笑起來。
「你剛才和我說始祖鳥,讓我想起以前發現冥王星被踢出太陽系了,那會兒也是覺得……恍惚了一下。」
盛席扉在電話里會意地微笑點頭,「對對,從小就背水金地火木土天海冥,然後突然告訴我那不對。是不是有種世界一直在往前走,人雖然也在長大、變老,但是作為個體的人,很容易就被這些變化落下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