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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05 19:24:45 作者: 四面風
盛席扉見他夾煙的姿勢不像老菸民,吸氣吐氣的神態卻顯出沉醉:深深一口吸進去,半晌才吐出一團煙來。又擔憂他的健康了,覺得他抽菸一定是過肺了。
秋辭低頭吸了幾口,才看過來,見他只是站著,有些意外地問:「你不抽嗎?」
盛席扉笑笑,「不抽了,你看這事兒挺逗的,每次從醫院出來都想抽菸,但也是從醫院出來才想要戒菸戒酒,想起健康有多可貴。」說完他就在心裡罵自己蠢了,好像剛才敬煙是要故意害人家。
秋辭也是沒有料到他這麼口拙,愣了一瞬後忍不住地笑起來,指間的煙在唇畔輕晃:「其實我不常抽。」
看出來了,盛席扉心想,「但是我看你吸得特別深,那樣傷肺,你試試只在口腔里停一下就吐出來呢?」
「……嗯。」秋辭依然很聽話的,下一口吸進去後刻意留在嘴裡,卻不受控制地往喉嚨里滑,就嗆著了。他拼命咳嗽,盛席扉忙拍他後背,拍了一下秋辭就趕緊躲開,一邊咳一邊拼命擺手,在咳嗽的間隙里艱難地說:「別拍……」
盛席扉無措地站著,見他咳出眼淚,忙又掏出紙巾來,拎出一張等待。
秋辭的咳嗽漸漸平息,接過紙巾,氣喘地擦眼睛,擦了幾下,抬頭看盛席扉。眼睛咳得紅紅的,鼻尖咳得紅紅的,嘴唇也咳得紅紅的,讓聲音聽起來也像是紅紅的了,「咳嗽的時候不能拍,越拍越難受。」
盛席扉抱歉地撓了下頭,「哦……我是前陣子給我爸拍痰拍習慣了。」
秋辭無奈地看著他,卻忍不住笑了。盛席扉也不好意思地笑起來。
他沒察覺是秋辭把他慣成這樣的,直接從秋辭手裡拿過煙,走到垃圾桶前按滅了,扔進去。秋辭的視線跟著他,見他歪了下腦袋,有些天真的動作,皺起的眉頭也像是小孩子式的小小煩惱。
他回到秋辭身邊,向秋辭攤開一隻手:「傻了我,還得跑一趟。」
秋辭覺得是自己傻了,不知道他在說什麼,低頭傻乎乎地看他的掌心脈路分明的掌紋,發現和自己細碎的掌紋完全不同。
掌變成拳,拳頭裡又彈出一根食指,指指他沒夾煙的那隻手。秋辭呆呆地把自己的手抬起來,也是只拳,這才想起拳頭裡握了團紙巾。
大手又攤成掌,在他的拳下顛了顛。秋辭像玩兒石頭剪子布輸了,願賭服輸般地把手裡的東西放到那隻手上。
盛席扉收攏五指,把紙團握住,秋辭心裡撲騰了一下,這是他擦過汗的。
突然想起小時候被要求讀《夢》,好像是在初一,要不就是初二。他在那方面晚熟得厲害,寶玉初試雲雨情都沒讀出什麼,卻唯獨在看到寶玉用湘雲用過的洗臉水洗臉那段時莫名害羞起來。到現在都記得那種臉上突然發起熱,心臟也「砰砰」跳得衝擊耳膜,好像偷偷做了天大的壞事。
那時他不懂自己為什會害羞,也不敢問家長。時隔十幾年,這會兒懂了。
盛席扉邁著大步第二次走向垃圾桶,秋辭把風衣的領子豎起來,把臉藏了進去。
第24章 小狐狸
導航軟體的搜索歷史裡還有秋辭家的地址,秋辭有些懷疑盛席扉看著陽光運動,其實挺宅,平時都不開車出門。
從醫院的停車場駛出去的時候,盛席扉指指身後,問秋辭:「你以前,經歷過這個嗎?」
秋辭知道他說的「以前」是他父親那次生病「以前」,「這個」是指近距離的生老病死。
「沒有。」去醫院探望盛席扉父親那次是第一次,這次是第二次,「你呢?」
「我也沒有……我爸那次,是第一次。」知道朋友差點輕生,是第二次。盛席扉開著車,語氣神態平靜地說著沉重的話,「我以前從來沒有想過這些問題,什麼病啊死啊。從來沒想過。直到我爸生病那回,真跟往我腦門上掄了一悶棍一樣,就感覺這一棍子敲下來,整個世界都變樣了……那一陣子特別迷茫,感覺特別無助,不知道要怎麼著才好,真就是聽天由命,等老天爺一張一張地往下扔審判書……確實,在生老病死面前,別的都不算個事兒。」
秋辭扭頭看他,沒想到他心裡是這麼想的。本來他以為眼前這人是那種無所畏懼的性格,兵來將擋水來土掩,卻原來也有感性的時候,也曾在無人時偷偷地彷徨無助。
秋辭在心裡想,他說這些都是為了寬慰我呢,可他都不知道他父親為什麼會生病,也不知道虞伶為什麼退婚。
「……你父親,最近身體怎麼樣了?」
「已經能脫離拐杖走路了,就是還走不太遠,手上也沒什麼勁兒……他的目標就是能接著種種花,能自己給花澆水、除蟲,要求再高一點兒,能用剪子給花剪枝……還好我們運氣不錯,找到一個好護工,照顧我爸,還幫我爸照顧他那些花。我爸搬出來的時候把他的花也都帶上了。」
「你父親,他是回老家了嗎?」
「對,我沒和你說過嗎?」盛席扉轉頭看了秋辭一眼。他差點忘了那次在醫院見過之後,秋辭就對他冷淡下來。他還以為他們一直如此親近,但其實是忽遠忽近。
「我挺希望我爸留在北京的,離我近一點兒。但是他說大城市住不習慣,車多人多噪音多,也沒什麼認識的人,不如老家清靜。」
秋辭輕輕地「嗯」了一聲,聽著像是認同盛席扉希望能把父親接過來的想法,但又像是認同盛席扉父親說的大城市過於喧雜。過了片刻,他像是跑題地說了一句:「我吃過你父親做的菜,很好吃。」他語速偏慢,像是每個字都得先剝掉情緒的殼子才能連成句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