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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05 19:24:45 作者: 四面風
秋辭又想起他給盛席扉送被子那次,盛席扉穿著跨欄背心和籃球褲跑過來。他們說話時,他的餘光瞟到盛席扉的肱二頭肌和肱三頭肌。盛席扉抱著被子離開時,他又看到他被衣服覆蓋的寬背和露在外面的小腿的肌腱。
和他靠在一起的手臂就是這副強健的身體的手臂。
秋辭已經完全確定自己發生了什麼。
他確實有些意外,因為實在太突然,地點也不合適。但似乎又不用太驚訝,因為他了解自己,早就預見到自己會被什麼樣的人吸引,只不過是時間早晚而已。
他又想起他們跟著盛席扉父親的病床離開重症室時,那些席地坐臥的家屬們羨慕地目送他們。他還想起他拎著東西回去時,在樓梯拐角看到一個對著牆嗚咽的男人。
他同情他們,卻也羨慕他們,他甚至羨慕那些躺在重症室之內的病人們。他可憐他們受苦,卻也羨慕他們能被人牽累,也能有人去牽累。
一張病床加上醫生護士再加上唯一的真正的家屬,電梯裡似乎就滿了。他站在外面猶豫要不要進去。盛席扉抬頭看眼電梯的載重提示,伸手將他拉了進去。
當時恰是秋辭心靈最脆弱的時刻,盛席扉握著他的手臂將他拉進去,眼睛望著他的眼睛,似乎是看出他因距離病與死太近而心靈脆弱,眼神霎時溫柔起來,像牽了一根細細的線,將他纏起來。
所以他總是謹慎地與人保持距離,因為他知道自己缺什麼,並因此太把別人的好當回事。
僅僅因為吃過盛席扉父親親手做的一頓飯,又得他一番指教學習養花,他就無法說服自己這只是一系列偶然事件導致的偶然結果。
一頓飯和幾句話就讓他必須得跑這麼一趟,為親眼看到這頓飯和這幾句話的主人能呼吸、能說話而感到欣喜,也為他頭上的紗布和因為手術變了形的顱骨而痛心。今天甚至不是周日,他以前生病都不請假,今天卻請了一整天的假。
而盛席扉的「好」對他而言那麼顯而易見。他統共只見過盛席扉三次,如果算上高中那次,是四次。每一次見都能在他身上發現新的好,簡直就是「好」的源泉,更讓人擔心那其實是「好」的無底洞。
可再好也是徐東霞的兒子,何況還是個男人。
他不是把crush當愛情的浪漫性格,張虞伶與他說愛情時,他的內心毫無觸動。
他只把自己胳膊碰到盛席扉的胳膊的瞬間形容為「悸動」,而非「心動」。不是心臟亂跳亂動,而是夜裡咖啡喝多了,胸腔里輕微的心悸。這是生理與心理共同作用的結果,與時間和環境有關,與荷爾蒙有關,還和最近壓力開始大起來有關。
他已經把一整件事分析完畢,正好接下來的路不再需要導航避堵,便切換到國際廣播APP,專心聽起新聞來。
第13章 房子
下班時,秋辭和幾個互不認識的同事坐電梯。公司大,同事之間相互不認識,但同層的經常遇到,也算面熟,便聊起天。
一人說:「你們聽說了嗎,承做又有人崩潰了。」
有人問:「怎麼了?」
對方聳下肩,臉色有幾分物傷其類,「好像是個分析師,壓力太大了吧。」
秋辭聽他們聊那個同事在上班時忽然情緒失控,把自己前後的屏幕都給摔壞了。幾人感嘆,做這一行學會放鬆和學會工作一樣重要。秋辭在心裡盤算著,他也該放鬆一下了,否則也要出問題。有關盛席扉的事就是提醒。
他曾經有一個同伴,名叫Leon,是他美國讀大學時的同學,也是華人,移二代。
那時秋辭比現在小好幾歲,自控力還差一些,不小心在手腕上留下印子,蓋不住,被Leon看到了。作為同好,對方一眼就明白他的痕跡是怎麼弄出來的,下課後便約他喝咖啡,直截了當地問:「你是不是——」上下嘴唇碰到一起,像是馬上要發出一個b或者p,但Leon察言觀色,對著秋辭強作鎮定的眼睛,改用漢語:「你是不是和我一樣,也是繩藝愛好者?」
秋辭從沒想過找伴,也沒進過圈子。在他的理解中,所謂「圈子」就是一個隱形的社團。秋辭知道自己的愛好與多數社團成員不同,不同就會導致歧視,和他們在圈子以外會受到歧視是同一個道理。
秋辭對繩子的用法極其無聊。
Leon成為他認識的唯一一個同好,告訴他,他喜歡的這個叫「繩藝」,不無聊,「你只是剛處於入門階段。」
在此之前,秋辭與Leon一起做過幾次小組作業,知道對方成績好,人品也不錯。後來他開始以挑選朋友的眼光看他,發現他衣著和談吐也不錯,似乎家境很好,不像是他聽過的騙財騙色那類故事裡的壞人。
他提了幾個要求:不脫衣服、不涉及性、不摻雜任何元素;只是單純地捆起來。Leon都答應了。而最讓秋辭感到安全的,是Leon強調自己是百分百的異性戀,不會轉移。
那年秋辭二十歲,沒有禁住誘惑,與Leon建立了友誼。後來他知道得多了,才明白Leon當時其實是想說「Bondage」,但鑑於對方始終沒有違背秋辭的原則,而秋辭也習慣了一星期與他見一次,這份友誼便存活了下來。
他們的友誼一直持續到秋辭回國,那時兩人仍每個月見一次,有時是Leon過來,有時是秋辭飛過去。但隨著秋辭越來越忙,時常推掉約會,Leon便開始暗示自己有來中國發展的打算,問秋辭的意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