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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1頁

2023-09-05 19:06:53 作者: 鴉鴉吃素也吃肉/鴉豆
    祁聿也覺得這個辦法好,正欲說話,身後的鄭海川就先一步跑到了街對面,沖食鋪里大聲喊人。

    「找偉明噶?」鋪子裡只有桂阿嫲在,她杵著拐棍走出來,慢悠悠對鄭海川說,「佢出街拿貨喇。」

    不巧得很,桂偉明這時候恰好去檔口取食材去了。後廚倒是聞聲走出來一人,是幾人熟識的呂君,像是正在幫阿嫲端菜收盤子。此時他一眼看見了祁聿抱著的小禾苗,立刻掏出手機道,「我給他打個電話,讓馬上他趕回來!」

    「算了呂老師。」祁聿搖搖頭,制止了呂君的動作,「不能等。我們走出去。」他說著便示意鄭海川跟上,自己則抱著鄭嘉禾快步朝村口的方向走了。

    一眾街坊鄰居平日裡都很喜歡小禾苗,此時見他滿臉蒼白地躺在祁聿懷裡,心裡都很焦急。

    此時幾人都沒注意到,老樓的角落還有一個人在。他剛才一直埋頭抄水錶,不太清楚發什麼什麼,但抬眼見到自己兒子如此緊張地抱著一個小孩趕路,還是湊到紅姐前打聽了一下情況。

    聽完紅姐的話,祁廣志的神色霎時間有些恍惚。

    仿佛時光倒流,幾年前的一幕重新降臨在自己面前。

    他扔下手裡沒記完的帳本,小跑了兩步便跑到路邊停靠的紅色豐田旁,抖著手拿車鑰匙按開車門坐了進去。點油,掛擋,松離合,踩油門,呼吸間祁廣志就開著車竄到了正疾步行走的祁聿和鄭海川身邊。

    嘟——嘟——

    喇叭聲響徹街道,將走在路中間的行人都嚇得躲到了旁邊的商店台階上。只剩下面無表情的祁聿扭頭看向降下的玻璃窗,裡面蒼老的男人沖他催促道,「還等什麼?趕緊上來!」

    第99章 幫一把

    有祁廣志的喇叭和四輪車開道,祁聿和鄭海川帶著鄭嘉禾一路直接抵達了醫院。

    他在路上已經和主任邱國良聯繫過了,邱主任目前在國外出差開會,直接吩咐祁聿全權負責微創項目組的臨床試驗工作。

    祁聿雖然在電話中應下,但當拿著鄭嘉禾最新的片子和值班醫師會診完之後,心中還是升起了一抹少見的猶疑——

    他真的該讓小傢伙做試驗患者嗎?

    常規的換骨植骨手術已經很成熟,手術費用他也能替鄭海川承擔。而新的微創方式儘管經過了多輪評估、模擬與驗證,但在人體上的試驗次數也屈指可數,於他們院開展更是首例。

    事實上在六院裡,除了祁聿熟悉這套微創手術操作流程外,也僅有幾名年輕骨幹醫生接受了相關培訓,其餘的跟進人員大多是在讀的醫學生。因此跟傳統的手術比起來,這項微創雖然看似簡單,手術中的風險並不比其他高難度手術小。

    因為什麼都是新的,沒有可以借鑑學習的方向,這時候更考驗醫生本身的心態和能力。

    祁聿在上手術台前,將這些考量全都跟守在醫院走廊里的鄭海川說清楚了。

    此時此刻的他們不是戀人,而是醫生和患者家屬。

    一個靠手術刀與生命賽跑,一個有心無力只能被動等待。他們的地位平等而又不平等,因此在開始手術前醫生有責任將所有的風險都告知,而病人家屬也有權利做出選擇。

    「做、做微創。」

    鄭海川沒有猶豫太久,就對已經換上白大褂帶上口罩的男人說出了決定。

    在查出小禾苗的病之後,鄭海川就和自家大哥通了氣,畢竟對方才是孩子的爹。鄭家大哥比糾結的鄭海川豁達多了,告訴弟弟說,既然有更好的方式出現,那就試一試。

    他自己受傷瘸腿躺在床上大半年,知道骨頭壞了會有多痛苦。如果能有不用換骨頭的方式把孩子治好,他當然是願意的。更何況……家裡也沒這個經濟條件做什麼大手術了。

    鄭家大哥心想,就看兒子的命吧。誰叫小禾苗出生在他家裡呢?

    窮人家的孩子從生下來就少有選擇的機會。

    老天爺指的路,能走多遠,就靠自己的韌勁了。

    而對於鄭海川,他雖然糾結,但最終做決斷卻比自家大哥更為單純。

    ——他只是單純地相信祁聿。

    相信祁聿的醫術,相信祁聿的人品,相信祁聿會盡全力救治好他們的禾苗兒。

    「律醫生,你說過……人得靠自己,從老天手裡搶人。」

    出來得匆忙,鄭海川腰間還拴著沒來得及摘下的圍裙。他趕來醫院的路上一直很焦慮擔心,可當親眼目送小禾苗被推進手術室,他整個人的狀態卻漸漸變得平和了許多。

    大哥其實說得對,人這輩子有時候就是盡人事,聽天命。

    「小禾苗從生下來就在吃苦。他長這麼大,全是憑自己扛過來的。我本來以為在我這能讓他好過點……」

    鄭海川看向男人金絲眼鏡後沉靜的眼眸,自己的心也似乎跟著變穩了。

    他沒有多說什麼給祁聿壓力的話,只輕輕拽了男人的手腕一下,帶著自己沒有察覺的信任與依賴,對祁聿道,「我現在也沒法努力了,插不上手……只能辛苦你幫我努力一把,把小禾苗從老天那拽回來了。」

    醫生這個職業似乎天生就承載著病人和家屬所有的希望與怨懟。只要換上了那身潔白的衣服,他們似乎就從一個人變成了不能犯錯的神,一旦結果稍有不如意,他們就要承受來自患者家屬和社會各界的質疑與否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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