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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05 19:06:53 作者: 鴉鴉吃素也吃肉/鴉豆
「律醫生,你咋這麼……這麼好啊!」
鄭海川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,他現在只覺得從胸口裡溢出滾滾濃燙的熱意。
像冬日裡將凍僵的手放在火上烤,熏熏然,熱騰騰,暖烘烘,卻一點不覺得疼,只有渾身上下都被溫煦火光包裹住的軟和,就連軀幹和四肢都要被燙得快融化了。
怎麼就能,有這樣好的人呢?
他注視著面前的男人,在心裡喃喃道。
鄭海川不知道自己到底上輩子是做了什麼好事,才有幸能遇到律醫生。
他本以為自己還要花上一年半載,才能湊齊給小侄兒做手術的費用。可哪知道祁聿突然告訴他現在只需要填寫一些表格,他的小禾苗就能接受最好的設備最好的醫生做最先進的手術,還一分錢都不需要花!
鄭海川終於明白為什麼人們總是叫醫生叫做白衣天使了。
現在他看眼前的人,感覺男人周身的白大褂上面都籠罩著一層光!
這那裡只是天使啊?
這明明就是菩薩!救苦救難的大菩薩!
祁聿雖然知道這件事肯定能得到眼前這憨子的感激,但倒也沒想到鄭海川的反應這麼劇烈。
「提前說明,這種臨床試驗,也有一定的風險性。」
他將鄭海川腰腹上的最後一處傷口給擦了藥,轉身去處理醫用垃圾,一邊壓低對方的期待值,「鄭嘉禾的手臂可以不用取骨置換,嘗試用微創的方式祛除病灶。但如果試驗效果不好,或者臨床驗證中發現風險過大,還是會選擇傳統的手術方式處理。」
「我明白的。」鄭海川點點頭,「做什麼事都有風險,我們在工地上幹活,風險不是照樣有?那也不能說怕工傷就不幹活了嘛。」
他目光挪向隔壁床酣睡的小傢伙,柔聲道,「小禾苗未來的路還那麼長,如果能全身上下一個子兒都不少,那是最好的。就算……就算真的要鋸了骨頭,只要人還在,其他事也能慢慢扛過去的。」
祁聿摘下醫用手套,按了泵消毒液雙手搓洗,聞言不禁伸出食指在鄭海川腦門上按了一下。
「你是瞧不起我,還是瞧不起當代醫學?」
「就算到了最差的情況,也不過是換一根人工骨。小不點兒好胳膊好腿四肢健全的,怎麼就淪落到『只要人還在』了?」
鄭海川被祁聿一根手指戳得差點仰倒。
但他卻半點不惱,反而在聽了祁聿的話之後,巴巴地又把臉湊過去,咧開一口大白牙:「是我沒文化,想岔了,律醫生你大人大量,可別跟我計較!」
不知道是不是這顆心裡的石頭落下了一半,鄭海川此時此刻的神色輕鬆而明快。
仿佛一片舒展開來的草坪,花草和樹葉在和煦的風中自在飄搖,陽光下有水珠閃爍,濕漉漉的令人蠢蠢欲動。
兩個人的距離被鄭海川自作主張地拉進了。
一個人坐著,一個人立著,距離不過咫尺。
坐著的人上半身仍赤裸,袒露的壯碩胸膛在燈光的照射下顯露出一種誘人的蜜色。
或青或紫的傷口遍布肌膚,但都在時間的作用下漸漸消淡,此時又被剛剛塗抹上的藥液覆蓋成星星點點,像被霧和雪氤濕的田野阡陌。
而立著的人一身潔白,渾身都裹在白大褂下,只露出一雙手和脖頸,乾淨得過分也禁慾得過分。那鏡片後的一雙眼睛狹長而銳利,此刻他的瞳孔中倒映著面前青年赤裸健壯的軀體,是克制的理智中唯一的破綻。
十二樓的窗外,明月當空。
祁聿此時卻覺得自己正曝於曜日之下。
面前的這雙眼睛太亮,亮到周遭的昏暗與靜謐都被吹散,亮到那眸色中的依賴與歡喜都暴露無遺,亮到祁聿壓藏在內心深處的那一點快被割捨掉的小草苗,也忍不住搖搖晃晃,破土而出。
「鄭海川……」
祁聿心說,別這麼看我。
別用這種把自己完完全全攤開了的模樣看我。
「律醫生,你放心吧。」鄭海川兀自不覺,伸出兩隻巴掌一把握住了祁聿抵在自己額前的手指。
「以後你想讓我做什麼,直說就行!」
青年緊緊握著男人冰涼而修長的手指,認真地許下淳樸又真摯的諾言。
「但凡我鄭海川能做到的,絕對不說二話!」
曜日起了風,帶著令人灼悶的喧豗熱氣,吹得祁聿心煩又氣燥。
他注視著面前這個傻憨憨在那自說自話的人,有些好笑,有些生氣,又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衝動升起。
他想問,我放什麼心。
他想說,我不需要你做什麼事。
他更想將人按在床榻之上,堵住這煩人的嘴,掐住柔韌的腰背,用被捏得潮潤的手指狠狠揉弄這一身總是硬得硌人的筋骨和肌肉,讓這憨子再也說不出這些自以為是的蠢話。
「……律醫生?」
房間裡很安靜,靜到只有隔壁床小男孩輕緩的呼吸聲,和面前人惴惴不安的呼喚。
祁聿耳邊響起不久前青年的感嘆——
[就是有點怪。]
[希望他走回正途吧。]
他猛地閉上眼,收回自己暴露太多欲望的視線。
別再招惹我了,鄭海川。
祁聿動了動嘴唇,沒有把這話說出口。
他想,還是不要嚇著這個憨子了,給彼此留一點最後的體面吧。等鄭嘉禾的病處理結束,他們兩人就大路朝天,各走一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