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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05 19:06:53 作者: 鴉鴉吃素也吃肉/鴉豆
    不過儘管齊老頭看著凶也不愛說話,但人還是挺厚道不錯的。好幾年都不漲一次房租,偶爾遲一些交租子,他也不會催。

    就圖這一點,鄭海川就尊尊敬敬地叫房東一聲齊叔了。

    在鵬城這麼寸土寸金的地方,能讓他從腰包里少掏出幾分錢的,在鄭海川心中都是大好人!

    而鄭海川本身也是自覺的人,別人對他一分好,他恨不得還上十分。所以租住的這半年裡,他還真沒怎麼拖欠過房租。生活費什麼的,他都是先把租金扣下來之後,再緊巴巴盤算著過的。

    今天在樓下提前遇上齊叔了,鄭海川回家頭一件事便是揣上銀行卡,打算下午上班前先去銀行把房租給齊叔轉過去。

    其實現在各種網絡支付什麼已經十分方便了,很多人都習慣直接線上繳費轉帳。但鄭海川總覺得錢還是攥在自己手裡或者放銀行里最穩妥,平日裡兜里也會隨時揣著現金零錢。

    說他被害妄想症也好,說他小家子氣也罷,反正鄭海川就是覺得兜里有錢,才不心慌!

    後來祁聿蹭試圖糾正鄭海川這種多此一舉而且麻煩無用的小農思想。

    鄭海川乖乖聽取教育,但聽後堅決不改,還是習慣每日往褲兜里揣零錢。

    祁聿嘗試幾番無果之後,乾脆去銀行特地兌了幾千零錢,就放在玄關鞋櫃的抽屜里。

    ——要揣就揣吧,至少乾淨點。

    當下的鄭海川還不知道自己未來不用太過操心錢的事。

    他正將從菜市場精打細算買回來的食材清理乾淨,簡單地炒了個小炒肉。

    炒完肉菜後,鍋也不用洗,就著肉味兒下干辣椒和菜心,幾分鐘熗炒的素菜便出鍋了。

    家裡的小不點鄭嘉禾早上被鄭海川送到了樓上鄰居呂君那兒,鄭海川回家後並沒有立刻上樓接人,此時將飯菜做好了,才用一個小菜籃裝著吃食上樓敲門。

    咚咚咚。

    「呂老師?小禾苗兒?」

    等了一會兒,隔音不算太好的鐵門裡就傳出了啪噠噠輕快的小腳步聲。

    「么爸!」

    門打開一條縫,然後鄭海川就感覺自個兩隻腿被小不點給撲住了。

    「哎哎,慢點慢點,么爸手上還端了東西的!」

    鄭海川抗住了自家小侄兒的撞擊,雙手高舉飯碗,沖屋內的呂君憨笑著打招呼:「呂老師,中午好啊!」

    「我做了點飯,下午小禾苗兒還要麻煩你照顧,中午就一起隨便吃點吧?」

    呂君從書桌旁站起身,有些不高興:「大川,你別這樣。每次來都還送飯,我下次都不敢接手小禾苗了。」

    「哎呀呂老師!你說得這是啥話!」

    鄭海川一邊沖小侄兒擠眉弄眼示意他接飯端進去,一邊作揖:「您不收錢照顧小禾苗兒,我才是心裡一直過意不去的那個!您要是連這點便宜的飯菜都不接受,我以後哪還好意思把小禾苗兒送上來?」

    要不怎麼說鄭嘉禾和鄭海川是親叔侄呢?

    鄭嘉禾見么爸給自己使眼色,立刻踮起腳接過了鄭海川手裡的小菜籃,噠噠地趿著小拖鞋拎進了呂家客廳。

    一盤,兩盤,簍子裡的熱菜全都被一雙小手整齊地擺在了桌上。

    「呂老師?」

    「呂老師?」

    一大一小,全都都眼巴巴望著呂君,在等他的點頭首肯。

    呂君見狀,又好笑又無奈。

    最終他還是招招手,讓鄭海川進門:「話都讓你說了,事也讓你做了,我能說什麼?」

    他也不是真生氣,事已至此也只好接受鄭海川的好意,招呼他道,「坐吧,我冰箱裡也還有點剩菜,我拿微波爐打一下,一起將就吃。」

    「欸!好!」鄭海川目的達到,這才樂呵呵地走進呂家,彎腰抱起自家小侄兒。

    「今早做什麼啦?」他颳了刮鄭嘉禾的小鼻頭。

    「呂老師教我……畫畫!」鄭嘉禾牽著鄭海川的手來到被當成書桌的矮几旁,舉起了一張塗滿顏色的紙。

    「哇!我們禾苗兒真棒!」

    鄭海川雖然沒看懂鄭嘉禾畫的是什麼,但還是閉眼夸。

    「小禾苗挺聰明的,很多東西一教就會。」

    呂君將微波爐擰開,扭頭和鄭海川這個家長說,「我之前已經教過他拼音,和一些簡單的漢字了,這幾次考校他都還能默寫出來。」

    「但大川,我畢竟不是真正的老師,小禾苗還是應該去學校接受系統的教育。」

    這整棟樓的人都叫呂君「呂老師」,但其實也只是一種尊稱——大家都知道呂君跟學校里的老師沒有半點關係。

    呂君以前是個工人。

    他並沒有讀過多少書,十幾歲輟學出來打工後,在工廠里幹了快二十年。

    他粘過鞋底,擰過螺絲,軋過孔,填充過鴨絨。只不過除了當一名普普通通的流水線工人以外,他還喜歡讀書,喜歡文學,喜歡念詩。

    當同在一條產線上的同事下班後約酒唱K去網吧時,呂君最常做的,是窩在六人一間的出租屋裡,一個人抄下喜歡的文字。

    一字一句,將複雜的文字拆解成他裝填過的零件——

    螺帽、鐵絲、膠水、和包裝袋。

    他會在每個早起的清晨,或是呼聲掙天的夜晚,睜著眼,拙澀而執拗地把腦海里的偏旁和字句擰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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