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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05 19:06:53 作者: 鴉鴉吃素也吃肉/鴉豆
    鄭海川從兜里掏出紅蘋果晃了晃,「帶回去便宜我家小禾苗兒啦。不收禮只能用其他方式表示感謝了,我打算召集會寫字兒的工友們給他寫表揚信!等會兒回去我就去請教住樓上的大作家,他肯定知道該咋寫!」

    很顯然,醫院裡來自『律醫生』的排斥並沒有給鄭海川造成任何困擾。說他粗線條也好,說他腦子笨也罷,鄭海川是真的沒覺得祁聿對他有什麼惡意。

    他知道真正的惡意是什麼樣的。

    是他大哥重度昏迷時那些暗地裡說『怎麼不死了』的詛咒,是他拿著傷情報告去找老闆時一扇扇永遠敲不開的門,是小禾苗怎麼也討不到的一碗飽飯……

    但世上有惡人,同樣也有好人。

    他如今能站在這裡打工掙錢,他哥能在老家養病療傷,小禾苗一天比一天有精神,都是因為有好人在。

    而治病救人的『律醫生』,當然也是好人!

    最多,最多也就是人嚴肅了一點嘛。鄭海川心想,在醫院裡,對待人命關天的大事,嚴肅是很正常的!

    鄭海川的這頓夸,直到走到出租屋樓下才停住。

    他將鏡頭從自拍調換成後置模式,「到家了到家了,接我們小禾苗兒回家咯。」

    屏幕里拍到的,是一扇發黑的推拉式防盜鐵門。由於年久失修,上面的密碼按鍵都已經失靈,居住在里的住戶只能通過鑰匙進出。

    但好在白日裡這扇門通常是不會關的。

    因為就在門的後面,在僅僅只有不到3平米的狹小樓梯間內,還有人日復一日地縮坐在裡面,經營著賴以謀生的小生意。

    鏡頭裡,首先是拍到的是一張擺放著簡易縫紉機的桌子。桌上散落著幾片布料,還搭著一條藏青色的褲子,褲腳正被一雙手按在縫紉機的針腳下,來回穿梭。

    那雙手已經不年輕了,大拇指上套了只頂針套,十隻手指上卻還塗著亮麗的粉色甲油。只不過由於材料劣質而顯得指甲有些土氣,甲面也掉了不少,顯得斑駁。

    手的主人是一名瘦削的中年女性,她坐在小木凳上,正耷拉著眉眼完成手頭的工作。

    「紅姐,還在做活啊?」

    鄭海川跨進鐵門的門檻,招呼了一聲。

    「么爸!」

    女人在忙,沒有立刻搭理他,反而是在樓梯間更深處突然冒出一聲驚喜的童音,鄭嘉禾像個小老鼠似的突然冒出頭往外竄。

    「哎,慢點,小心腦殼。」

    一樓的樓梯間是三角形的,頭頂就是往二樓去的樓梯,因此最里處的高度還不及鄭海川的腿長。好在鄭嘉禾本來個子也小,站直了也堪堪頂到灰白的頂板。不過鄭海川還是不放心地招呼了一句。

    「么爸,你看完李伯伯啦?」

    小男孩鑽出樓梯間,撲進鄭海川懷裡,仰頭乖巧地問他。

    「嗯,看完了。」

    鄭海川摸了摸小侄子的腦袋,從兜里掏出一顆蘋果塞給他,又從另一個兜里掏出另外一顆,放在紅姐的縫紉桌上。

    「紅姐,吃蘋果。買的紅富士,應該甜得很。」

    「還有錢買紅富士?」

    最後一條邊被仔細鎖上,紅姐將褲子拿起來抖了抖,掀起眼皮說鄭海川:「有這錢還不如多給禾苗兒買幾顆雞蛋吃。」

    「哎,看病人嘛,又不好空手去。」

    鄭海川沒回嘴,「我厚起臉皮薅了兩顆回來,紅姐拿著,莫浪費了。」

    青年是什麼樣的人,相處了這麼久鄰裡間都知道,紅姐也就是嘴裡這麼一說。而鄭海川還在好脾氣地解釋,「之前您提醒我之後,我每天早上都要給禾苗兒煮一顆雞蛋呢。」鄭海川伸手揪了揪自家小侄子的臉蛋,讓他給自己作證,「你自己說,虧沒虧待你?」

    「唔……沒……」鄭嘉禾乖乖搖頭,卻是苦著小臉央求,「么爸,我能不能不吃?」

    「小娃娃長身體的時候,怎麼能不吃?!」這下是紅姐開口了,皺著眉十分嚴厲的模樣,嚇得鄭嘉禾縮了縮脖子。

    「他就是不喜歡吃蛋黃。」

    鄭海川笑,卻是站在了紅姐這邊,沒有對小侄兒鬆口,教育鄭嘉禾道。

    「小禾苗兒,現在不喜歡也得吃,不准浪費曉得不?等你啥時候長到么爸這麼高了,你就可以不吃了。」

    「……喔。」

    鄭嘉禾老實點頭。他也就是這麼一說,他知道買雞蛋也是要花錢的,一顆小小的雞蛋要比兩塊大饅頭還貴哩!雖然,雖然蛋黃難吃,他也捨不得扔的。

    「好了,我們回去了。禾苗兒,給紅姨拜拜。」

    「紅姨拜拜。」

    鄭海川勸了紅姐一聲早點休息,便抱著小侄兒上樓了。上樓梯的時候,小孩子軟軟的童音隨著他一階一階的腳步響在樓道中。

    鄭海川問小侄兒在幹什麼,鄭嘉禾掰著指頭說。

    「在數要吃多少顆雞蛋,才能長到么爸這麼高!」

    鄭海川被逗得哈哈大笑,把上幾層的感應燈光都惹亮了。

    「那數好沒,要吃多少顆?」他顛了顛懷裡的小不點。

    「唔……」鄭嘉禾為難地皺起小眉頭,「數不清……」

    「哈哈,那看來是雞蛋吃得不夠多!」鄭海川兩部跨一步,將孩子抱進了自家的出租屋裡。

    「那么爸,你數得清不?」

    老舊的防盜門合上,在樓道里殘留的餘音中,可以聽到青年爽朗的聲線卡殼了幾秒,才佯作鎮定地胡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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