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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05 19:04:42 作者: 迷幻的炮台
盛聞景從嶄新的病房緩緩轉醒時,盯著雪白的窗簾想。
麻醉還沒有過,床邊已經圍了一圈人。
離他最近的男人,正用焦急的眼神望著他。
盛聞景想不出任何話形容此時的顧堂,也不想和他說什麼,在醫生們低聲的交談中閉眼,陷入沉睡。
那是他度過的最長的一天,斷斷續續醒來好幾次,都能看到坐在他床邊的顧堂。
什麼話都不說,只是直愣愣地望著他。
麻醉徹底失去效用後,醫生又換了止痛泵為他鎮痛。儘管如此,他還是疼得滿頭大汗,咬得嘴唇出血。
反覆折騰三四天,他才能勉強靠著枕頭,吃點米粥。
「照顧我這麼久,沒人催你回去嗎?」
這是盛聞景下手術台後,對顧堂的第一句話。
顧堂搖頭,低聲說:「再吃幾口。」
盛聞景抿唇,沒拒絕,按照顧堂的意思,很快將剩下的粥吃光。
「顧堂。」
「嗯。」
盛聞景不知道該露出什麼表情,索性扯了下嘴唇,就當是微笑,說。
「我再也不能彈鋼琴了。」
再細緻的手術,也無法彌補手指神經的損傷。盛聞景在護士換藥的時候,佯裝熟睡,聽到護士惋惜地說:「聽說這個病人是彈鋼琴的,送他來的人還專門請了外頭的權威專家來院裡做手術。聽說是失血過多,沒法送去別家醫院,才緊急在我們院裡做的。」
「鋼琴?那他豈不是……」
「是啊,專家下了手術台連連搖頭,還說可惜了。」
「怎麼不說話。」盛聞景看著顧堂,繼續道:「明明是我比較可憐,怎麼委屈的反而是你。」
「顧堂,你坐上來,抱抱我吧。」
盛聞景建議。
顧堂按照盛聞景要求的,張開懷抱擁抱他。
盛聞景覺得顧堂的肢體動作很僵硬,甚至逃避和他親密接觸。他將下巴放在顧堂的肩膀,然後用側臉貼著顧堂的臉頰,輕聲說:「顧堂,我再也彈不了鋼琴了。」
半晌,病房內傳來微不可聞的啜泣聲。
顧堂雙手顫抖,想要放在盛聞景的後背,卻只能虛虛挨著他的衣服,肩膀傳來的濕潤,像是數道鋼針齊齊扎進心臟,並洞穿五臟六腑。
「怎麼不說話。」盛聞景淚流滿面,哽咽道:「顧堂,你怎麼不說話。」
「……」
「小景,對不起。」顧堂雙唇顫抖呢喃道。
排山倒海而來的浪潮,嚴絲合縫地包裹著盛聞景的思緒。他甚至找不到什麼合適的詞,描述自己的心情。
他聽到顧堂似乎也哭了,可他哭又有什麼用。
他們曾經這樣擁抱著看海,聽風聲從耳邊掠過,像是跳躍的小精靈,從這裡飄向遠方。
那時,盛聞景覺得和顧堂在一起,或許是自己這輩子最正確的事情。因為從小到大,他都沒什麼可選擇的餘地。
被迫學習鋼琴,然後被鋼琴與天賦脅迫著,不得不向前繼續踉蹌著奔跑。
照顧盛年是他的責任,呵護母親是他的天職。
選擇對顧堂告白的時候,他確實語無倫次,渾身的血都朝著大腦涌去。
他想親吻他,想得到他的愛,他想擁抱自己的選擇。
可也是這個決定,讓他徹底走向一條布滿荊棘的路,最終失去自我,墜入深不見底的懸崖。
即使沒有蕊金杯,盛聞景也能坐在家中,望著窗邊的風景,他家樓層低,能夠輕易觸碰到樹枝伸來的樹葉,然後細數著未來。
然而現在什麼都沒有了。
率先崩潰的是顧堂,他埋在盛聞景懷中悔恨地痛哭,繃緊的神經令他精疲力竭地流淚,唯恐觸動到盛聞景的神經,讓盛聞景陡然崩潰。
他可以接受歇斯底里的盛聞景,也能承擔盛聞景脆弱的眼淚,卻不能面對這樣一個清醒冷靜,默默流淚的盛聞景。
連接著他和盛聞景的那條線,在盛聞景安靜中消弭。
明明兩個人貼得那樣近,卻仿擦肩而過的陌生人。盛聞景呼吸輕的像是落在肩頭的蝴蝶,脆弱而悲涼。
「小景,對不起。」
「對不起,真的對不起,我不知道是你。」
「我什麼都能答應你,求你原諒我。」
「對不起,小景,當時我該——」
「顧堂。」盛聞景的衣襟被顧堂抓出褶皺,他打斷顧堂,淡道:「什麼都能答應我嗎?」
得到回應的顧堂,像是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般,急促道:「我什麼都聽你的,小景!我什麼都聽你的。」
那好,盛聞景點點頭,垂眼看向打滿石膏的手,以及吊瓶中透明冰涼的消炎液體。
一字一句道。
「顧堂。」
「你去死吧。」
作者有話說:
斷章這個故事開始,就是由這段內容逐漸延展完善的。今天大概是我最不願意寫更新的時刻,頭一次不太願意寫更新,因為實在不忍心。
第44章
遊戲關卡失敗,可以從存檔處重新開始,但人生顯然沒有這種類似於作弊的系統。
盛聞景在顧堂離開後,按下呼叫鈴,來人除了護士,還有身著深色制服,盤著髮髻的女人。
「顧弈在哪?」盛聞景開門見山道。
女人推了下架在鼻翼間的鏡框,道:「我是顧總的助理,顧總知道您會找他,在他還未返回本市時,請您仔細閱讀這份文件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