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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05 18:53:34 作者: 簾十里
    最可悲的終究還是我。

    這次談話大概是有史以來他話最多,也是最直擊心底的一次。他和我說了關於那個女人的故事。

    那個女人叫尤杏,他們從小就認識,一起上了高中再到大學,他們從變成了唇齒相依的戀人。

    靳時沉說,她很美麗也很賢惠,她的夢想就是做一個成功的珠寶設計師,而他那時候學的專業是土木工程。

    我隱隱懂了些什麼,這些年我從來沒有見到過那個女人。

    他說,那一天他們吵架了,尤杏有了他的孩子,可是他拿不出錢去做手術。

    倒也不是錢不錢的問題,他聽到的時候挺震驚的,尤杏問他怎麼辦,他說他也不知道。

    而女人通常在這個時候是最脆弱的,她要的不是一個合理的解決方案,要的只不過是男人的責任擔當和溫柔體貼,一件事情再壞總會由解決的辦法。

    說到這裡靳時沉點了根煙,抽完了才繼續。

    尤杏家裡很窮,為了供她上大學家里已經透支了,她也不敢和父母提這件事,靳時沉也是農村出來的,一個月也沒多少零花錢,平常都是自己在外面打工賺點外快。

    而打一次胎要好幾千,對他們來說就是一場災難。

    本來他東拼西湊也弄到了一千多了,只要他再多打幾份工,過個半個月,尤杏也問她同學借借,應該也能做了。

    那天他去找她,想告訴她這件事,尤杏的同學卻慌張的跑下樓和他說。

    「杏杏大出血了!已經打電話叫了救護車了,你有錢嗎,沒錢快去借,醫院要交很多錢!」

    靳時沉說他當時整個人就像被雷劈了一樣。

    原來尤杏自己去了小醫院,做了藥流。

    幾百塊錢的藥流,要了尤杏的命。

    他說,醫生從手術里出來的時候滿手都是血,尤杏被推出來的時候渾身都是血,走廊里充斥著濃重的血腥味。

    他說,他失去了這輩子最愛的女人。

    我摸了摸我的肚子,心裡雜草叢生。

    「到現在,也還是很愛她嗎?」

    「是。」

    「那暮暮呢,她算什麼?」

    他走到陽台上,望著遠處的海灘,「你不知道,暮暮和她長得有多像,外貌脾氣性格,我差點以為她是尤杏。」

    靳時沉,你一生能被三個這樣的女人深愛,到底上輩子做了什麼好事。

    「你很自私,把所有的不公平都留給了暮暮。」我想我應該感激他,對我一直是坦坦白白。

    「我知道,可是我真的很難...很難不靠近她,她和尤杏那麼像。」

    「那現在呢,你倒是捨得和她離婚了。」

    「就像你說的,我給她只是不公平。她做了決定,我也尊重她。」

    夕陽下沉,蔚藍的大海撒上一層金黃。

    他說,「梓夕,我並不需要女人來為我犧牲。」

    我只是笑著,沒有做出什麼回答。

    如果他沒有今天的一切還會說這樣的話嗎。

    明明我現在可以告訴他我甘願為他犧牲,可是我沒有。

    因為他不喜歡我,如果我說了,得到的也不過是憐憫。

    我又何必讓自己看起來那麼卑微。

    

    ☆、第九章

      暮暮死了,她割腕自殺了。

    我和靳時沉接到消息的時候她已經下葬了。

    暮暮的老家是那種思想特別落後的地方,重男輕女很嚴重。

    她的父母聽說她離婚了,更不把她當女兒對待了,說養她沒用,說她不爭氣。

    還好她的兄弟是個文化人,辦完了喪事通知了靳時沉。

    我知道暮暮是個特別脆弱的人,可是沒有想到她會脆弱成這樣,她的絕望和傷心我大概不能體會。

    她墓碑上的照片還是學生證上的,那時候的她看上去是多麼輕鬆自在。

    「我姐回來後就很少說話,問她怎麼了也不和我說,後來爸媽說打大哥你的電話,她才說你們離婚了。她從小就這性格,有些事就喜歡放在心裡,我想安慰她都不行。是我姐想不開了,離婚要是放在這裡那肯定是件大事,可是擱在一線城市裡,也算不上什麼。哎,我姐就是傻。」

    靳時沉看著墓碑從頭到尾也沒說一個字。

    我想他也許是想起尤杏走的時候了,畢竟他們長得那麼像。

    「她有留下什麼東西或者......」我問。

    「我帶你們去她房裡看看,說起來也怪我,要是那天我沒出去和兄弟喝酒,早點回家,也不至於沒發現她的異樣。」

    我把那束滿天星擺在墳前,問道:「那你父母呢,他們就沒發覺一點點的不同嗎!」

    暮暮的弟弟沉默了,是啊,誰都知道她的父母不重視她,也不會特別關心她,一個離了婚的女人在他們村里就是一塊爛木頭,誰還會去多看一眼。

    暮暮的父母對靳時沉格外客氣,就因為他是成功人士,連自己的女兒死了也可以對他笑臉相印。

    他們是農村小戶,兩層的小樓房,暮暮的房間很乾淨也很小,一張木質的床還有一個書桌,一個衣櫃,也沒有其他的了。書桌上的書籍擺放的很整齊,那些被褥和衣服已經被燒了,而床板上暗紅的血跡清晰可見,一路綿延流動到地上,我不敢想像暮暮流了多少血。

    我坐在書桌前撫摸著那些老舊的東西,我問他,「你後悔嗎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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