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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05 18:22:38 作者: 鱷人行山
阮存雲感受著秦方律的指腹划過眼帘,閉了閉眼,心想,又來了。
又來了,又是秦方律蹲下身來平視他。
阮存雲倔強睜眼,目光清亮:「我就想陪你加班,我不想要你一個人。」
秦方律跟他打商量:「心意我領了,但是沒有這個必要對不對?你的作息才剛剛恢復,何必陪著我熬夜?身體會不舒服。」
阮存雲眼都不眨地望著他:「你也熬夜,還不吃飯。身體舒服嗎?」
秦方律只是笑:「每年總有些時間這麼忙,我早就練出來了,沒什麼不舒服的。」
白亮的燈光下,阮存雲頭一次覺得秦方律的笑容無比刺眼。
因為他獨自躺在休息室時,明明露出了那麼痛苦的表情。
秦方律甚至不肯跟他說實話。
阮存雲眨掉眼裡的一滴水珠,輕巧地說:「行。」
他從兜里掏出那盒胃藥,塞進秦方律手裡,抓起桌上的包,頭也不回地往門外走。
阮存雲禮貌地扔下一句告別:「我回去了,秦總再見。」
凌晨十二點整,在舊日的結束和新生的開始,阮存雲在微信上給秦方律發了句「秦總,記得吃藥」。
秦方律毫無停頓地發來一長溜消息。
還沒睡嗎?
我到家了[圖片]
別擔心,我叫了家庭醫生,胃沒事。
謝謝你的藥,還有晚餐。
我今天胃確實有點不舒服,沒告訴你,是怕你擔心。
也不是不想要你陪,因為怕你身體受不了。
阮存雲一個字一個字地讀,反覆讀了三遍,盯著「怕你」兩個字,越看越生氣。
敲下字又刪掉,最終還是沒有回覆他。
阮存雲埋在被子裡生悶氣。
什麼破領導,明明自己也不開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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忙碌的日子像一匹被洗刷到泛白的布,乾燥,沉悶,緊張。
聊天記錄一直停留在秦方律發的一長串話上,公司中,秦方律事務纏身,兩人也沒怎麼說過話。
唯一的改變是,換成了秦方律見縫插針地偷瞧阮存雲。
阮存雲敏銳地感受到他的目光,心中發燙,視線卻往反方向移,固執地不去回視他。
下午五點多,秦方律換了套正式西裝,目不斜視地往外走,路過阮存雲附近的時候停了一下,似乎準備說什麼話。
阮存雲忍不住,抬眼和他對視了一下。
另一個高層跟上來,拍了一下秦方律,拿著張紙跟他說什麼話,秦方律便轉頭看過去了,還是沒能和阮存雲說上話。
幾個人邁著大步上了電梯。
電梯門緩緩合攏,附近響起窸窸窣窣的討論聲。
阮存雲聽到有人說了句「是場硬仗」,另一個人說「那還用說,人家頭頭頂上的大頭頭來了,這不得往死里喝。」
有人笑著回他:「怕啥,我們秦總千杯不倒!分分鐘拿下!」
阮存雲心口縮了一下。
酒店位置並不難找,公司常訂的高檔飯局就那麼幾個,既然這次是巨佬到訪,那肯定是最貴的那個。
阮存雲幹完活兒,準時下班,挎著小包到酒店門外不遠處守著。
他也不知道自己守著是在等什麼,金碧輝煌的酒樓燈火通明,裡面隱隱傳來觥籌交錯的碰撞聲,然而夜晚黑得沒有一絲光線,天空像一塊嚴實的布料。
深秋,空氣已經很冷,冷風無孔不入地鑽進阮存雲袖口。
一波波客人進去又出來,映著桔紅色的燈光,熱鬧非凡。
終於,幾個人從大門口魚貫而出,身姿有些許搖晃,臉頰紅潤,笑聲洪亮。
接著是公司的幾位高層,他們有人微微扶著額頭。
秦方律最後一個出來,身姿挺拔,眼神清明,只是白襯衫上有幾道皺褶,頭髮一絲不亂。
他的笑容像往常一樣自信而強大,和對方握手擁抱,笑著說「合作愉快」,然後和其他高層一起,把客人們送上車。
大佬們剛走,有個高層直接衝進綠化帶彎下腰吐了,秦方律拿了瓶水遞給他。
真如他們說的,這是場「硬仗」,酒如刀槍,醉似敗將。
阮存雲從小就不懂,酒桌到底是什麼東西,為什麼父親總是逼迫他練酒量,為什麼非要在酒桌上談生意,為什么喝得越多就越厲害。
現在他躲在黑夜裡,仍然想不明白,但純粹的疑惑表面蒙上一層成年人世界的無奈和悲涼。
他看著秦方律一個個地把同事們送上車,才摸出手機打電話,似乎在叫司機。
阮存雲緩慢地從陰影處走出來,身體不受控制地走向秦方律,腳步越來越快,最後幾乎是用跑的。
他跑到秦方律面前站定,手機掉落在地上。
阮存雲彎腰替他撿起來,才發現秦方律的手指在抖。
上一秒,秦方律的身體還是挺拔如松的。
下一刻,阮存雲便感到肩上一沉,秦方律俯身抱住了他,半邊身子的重量都壓在他身上,濃烈的酒氣撲面而來。
阮存雲從沒見過這樣的秦方律。
即使被飛蟲和刺激項目嚇到,秦方律也永遠是自持的、強大的,但他現在像是渾身被抽了骨頭,濃重的疲倦從他每一個骨頭縫裡湧出來。
秦方律毫無章法地蹭著阮存雲臉側,聲音低沉得嘶啞:「……難受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