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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05 18:09:07 作者: 秦小羊
    江里聽了,多問一句:「他不怕槍手打假球①?」

    卓雲峰又開始摸自己的絡腮鬍子,視線掃過盛千陵一秒,才說:「打假球有打假球的江湖規矩。」

    不是砍手指就是打斷腿。

    江里又沉默了。

    他很明顯感覺到有一道灼熱的視線正盯著他的背,但他不敢回頭。

    害怕被灼傷,擔心看一眼就要崩潰。

    卓雲峰琢磨出點兒韻味,身體朝前傾一些,晃了晃手中的手機,說:「小江,你是怎麼想的?給我個准信,我好給人回個話。」

    江里沒作聲。

    他想到了江海軍躺在病床上的那副虛弱模樣,連罵他一句狗東西的力氣都沒有。

    想到很多年前,他和江海軍深一腳淺一腳踩進大雪裡,離開江陵去武漢討生活。那時候江海軍還算年輕,才四十多歲,背脊骨挺得筆直,牽著江里的手,像一座堅實的大山。

    又想到六年前他們被迫離開集賢巷子,回到江陵縣,開始一切從頭的窮苦日子。那時候江海軍五十幾歲,背駝了一些,臉上沾滿疲憊,只是拍了拍江里的肩膀,一句抱怨的話也沒說過。

    半晌之後,江里緩慢地抬起頭,問卓雲峰:「卓哥,我最遲要什麼時候答覆?」

    卓雲峰第一次見江里願意下場賭球,有點意外,但還是回答道:「明天晚上。」

    「好,」江里很快點了一下頭,像怕自己後悔似的,「我明天晚上之前答覆你。」

    「行。」

    江里捏著手心說完這句,沖卓雲峰疲憊地笑了一下,說:「我這幾天有點累,先回去了。」

    好像剛才急著趕過來的人不是他。

    卓雲峰也沒多想,點頭示意他自便。

    江里很快起身,看也不敢朝沙發那邊看,只低著頭,用力咬著一點下唇,步履飛快地往外走。

    身後很快響起另一人的腳步聲,錯落雜亂,緊跟在他身後。

    他沒有理會,出了雲峰撞球店,電梯也不等,直接往樓梯那邊跑。

    身後的人加快步子,似隱忍很久已經臨近爆發的邊緣。

    在樓梯轉角的時候,江里剛側過身,很快被盛千陵攥住手腕。

    下一秒,他整個人被壓在了背後的牆面上。

    樓梯里光線暗淡,沒有排風口。

    只有一塊「安全出口」指示牌亮著幽幽的綠光,隔著老遠落入江里慌亂跳躍的眸光里。

    江里心緒不平,腦子裡亂糟糟,幾乎無法冷靜思考,只能被迫看著面前的人。

    檸檬味洗衣液和巧粉的味道鑽進他的鼻子,無法抗拒卻又十分迷戀的男性氣息撲面而來。

    讓江里恍了恍神。

    盛千陵捉住他的兩隻手腕,用膝蓋抵著他的腿,傾身過來,壓著火氣很慢地貼近他的臉,危險地開口:「江里,你答應過我什麼?」

    作者有話說:

    名詞解釋;

    「打假球」兩個球手串通起來,騙出資人的錢。方言也叫「做籠子」,讓獵物往裡鑽的意思。

    第74章 【第一更】真的不要師父了?

    記憶穿過時光之門, 回到了2014年的夏天。

    有一個痞帥的少年,厚著臉皮死纏爛打,非要拜一位斯諾克高手為師。

    在最終如願時, 他曾鄭重向師父承諾永遠不會放棄斯諾克, 也永遠不會賭球。

    師父為了斷了他賭球的念想,曾說過:「你只要拜我為師,就永遠不許賭球。否則, 我不會認你這個徒弟。」

    江里眼睫顫動, 眼尾漫上一層紅。

    雖然只是被盛千陵禁錮了雙手和雙腿,他覺得像泰山壓頂一樣,沉得喘不過氣來。

    盛千陵逼迫他與自己對視,一字一頓狠狠追問:「真的不要師父了?」

    作為斯諾克師父,盛千陵做得盡善盡美無可挑剔。

    在時光撞球俱樂部的那幾個月,他系統熟悉和分析江里的球技,針對性地制定了訓練計劃,還將自己多年來的控球與杆法技巧傾囊相授,讓江里在最短的時間內,成長為可以與陸旭那種高手抗衡的半職業選手。

    江里陷進這一小方空間, 無處可逃,不得不與盛千陵正面相對。

    他已經辜負過盛千陵一次,那一次是作為男朋友的身份,一句分手, 從此消失。

    如今又不得不在江海軍與師父之中做出選擇。

    江里幾近崩潰, 強撐著頭腦, 回望盛千陵的眼睛。

    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, 不敢開口, 怕傷人傷己。他知道自己回不了頭, 只能迎面而上,即使會撞得頭破血流,也沒有別的路可走。

    江里久久不說話,盛千陵沒了耐性。

    他加大了握住江里手腕的力道,說:「江里,你是不是需要錢?要多少,跟我說。」

    江里神色未變,很輕很輕地搖了搖頭。

    重逢本就是意料之外的痛,更多的牽連只會讓他葬身在慾念里,一錯再錯。

    許久之後,江里茫然地將頭靠在腦後的牆壁上。

    牆上滿是灰塵,還有蚊蟲飛舞。小塊石灰脫落,露出裡面暗紅色的磚塊和灰色的水泥。

    一片蕭條。

    江里的目光上揚,落到樓梯轉角處最角落的那個三維空間角里,嘴唇微翕,很慢很慢地說:「師父,回北京去吧。」

    停頓好久,聲音輕下去,很脆弱,淡得像一縷煙,「求求你了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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