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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05 18:09:07 作者: 秦小羊
    他膝蓋以下的小腿裸了一截,露出白皙勻稱的皮膚和肌肉。

    腳踝處是一雙白色的上面印有英文字母的中長襪,從乾乾淨淨的籃球鞋裡延伸出來。

    是讓人一眼驚艷的打扮。

    少年感滿滿,痞帥十足,比當年更加耀眼。

    盛千陵再一細看,卻見江裡面無表情,眼角眉梢絲毫不見當年那種常掛臉上的笑意,桃花眼依舊,卻再也沒開出桃花來。

    江里在門口停下,等著盛千陵走近,問了一句廢話:「你怎麼來了。」

    盛千陵回了一句廢話:「來找你。」

    見江里準備推電動車,盛千陵說:「先吃早餐再出門吧。」

    語氣篤定,沒有商量的餘地。

    江里拒絕不了,只好走回門口,將兩扇大門最大程度地敞開,抽了兩把靠在牆邊的木椅子,擺放到中間的方桌邊。

    方桌上鋪了一層印有半透明花紋的白色塑料桌墊,一塵不染。

    盛千陵把早餐擺到餐桌上。

    兩碗拌好的加了滷水的熱乾麵,兩杯豆漿,一根油條,一份煎包一份三鮮豆皮。

    他將所有的透明塑膠袋歸總,用一個袋子套著,放到一邊,準備最後一起處理。

    江里沉默地看了一眼桌面上的早餐花樣,取了一雙筷子,撈過一碗熱乾麵,隨便拌兩下就開始吃。

    盛千陵還來不及出口阻止,江里已經吃了一大口,嚼幾下,囫圇往肚子裡吞。

    吃完喝一口豆漿,餘光見盛千陵站著不動,好奇地問:「你怎麼不吃?」

    盛千陵收回驚訝的目光,端過剩下的那碗熱乾麵,拌幾下,慢吞吞開始往嘴裡餵。

    江里吃麵吃得很快,狼吞虎咽像趕時間一樣。

    一碗熱乾麵吃完,他再吃不下別的,扯兩截紙巾擦嘴,說:「我飽了,你慢慢吃。」

    盛千陵也很快放下筷子,在江里準備起身前叫住他:「江里,我們聊聊吧。」

    江里背一僵,抬眸看過來,平靜反問:「聊什麼?」

    盛千陵這些話想了好久,在出口時顯得格外順暢流利。

    他緩緩開口:「我的徒弟不認我這個師父,男朋友乾脆利落要和我分手,當年我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,現在見到了,總得要個解釋。」

    他的聲音很輕,帶著二十幾歲男人特有的清潤和磁性,保留了一點少年音,但更多的是四平八穩的成熟。

    說這些話的時候,他恢復了慣有的冷靜和淡定。

    昨夜的脆弱,仿佛曇花一現。

    江里恍了恍神,盯著盛千陵的臉看幾秒,心中風起雲湧,如海浪翻卷而來。

    他實在不擅長面對這種舊情人翻舊帳的局面,不知道要如何回答,才能維持目前這表面的和諧。

    「我——」才發出一個音節,門外突然傳來一聲尖銳的鳴笛聲,打斷了他的聲音。

    片刻後,那輛狂躁的汽車加速駛去,只餘下一陣風裡捲起的塵埃。

    江里在這轉瞬即逝的時間裡,很快冷靜下來。

    他抿著平直的唇,背靠在木椅子上,十分平靜地開口:「不是說了麼,不喜歡了。」

    盛千陵伸手拿過桌上的捲筒紙,像江里那樣扯下兩截擦手擦嘴,目光灼熱地盯著江里,接著問:「那為什麼沒有去廣東,而是來了這裡?」

    江里張嘴就答:「江海軍去東莞沒掙到錢,身體也不太好,就回老家江陵了。」

    盛千陵情緒起伏,淡淡點評:「說謊。」

    江里陷入尷尬的沉默。

    在這件事情上,是他理虧。所以不管怎麼解釋,都顯得蒼白無力。

    盛千陵見江里不解釋,繼續自殘式的說:「不喜歡我了要分手,能理解。為什麼連師父也不認了?」

    江里折起眼皮,大義凜然地盯著盛千陵,帶著一些自嘲道:「怎麼認啊,你都是世界冠軍了,我一個小痞子,說是你徒弟,多少有點吹牛逼的意思。」

    談話進行不下去,屋子裡陷入一陣短暫的安靜。

    江里起身,想到門口去冷靜一下,剛站起來,卻被盛千陵握住了手腕。

    盛千陵抬頭仰視江里的眼睛,瞳孔里的受傷顯而易見。

    他微微皺著眉心,嗓音低啞地說:「里里,你這樣很傷我心。」

    江里頓時被釘在原地,不得動彈。

    盛千陵太知道怎麼戳他的軟肋,不是威脅,不是恐嚇,而是像這樣,一邊徒手撕裂結痂的傷口,把血淋淋的過去擺上檯面,一邊服軟,讓他不得不正視自己做過的那些事情,提醒他有多混蛋。

    江里站了幾秒,居高臨下看著盛千陵,開口說:「你不是應該恨我麼。」

    一條簡訊即被分手,從此六年晝夜不見耿耿於懷。

    作為被放棄被辜負的那一方,不應該是恨麼。

    盛千陵的眸色淡了一些,好像想到了什麼難堪的往事,連聲音都輕緩下來:「恨啊,怎麼不恨。」

    江里嘴角僵住,假笑都笑不出來了。

    下一秒,盛千陵又說:「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殘忍的人,用一條腰帶捆住了我,卻又無情拋棄我。」

    這一刻,江里只覺得自己被萬箭穿心,連呼吸都停滯了。

    他不敢走動,不敢開口,生怕被粉飾了這麼久的太平,一出聲,就會徹底化作齏粉。

    盛千陵繼續說下去:「我恨了你很久,也厭惡了斯諾克很久。我找你討個說法,過分麼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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