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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05 18:09:07 作者: 秦小羊
一名消防員負責疏通,一名消防員過來快速詢問江海軍父子二人失火處的情況,其餘兩名消防員徑直上去滅火。
遠遠圍觀的群眾見了消防員,都定了心,也不走遠,從眾心理驅使,還圍在那兒繼續看熱鬧。
消防員們很快將這一場明火撲滅了。
客廳被燒黑了一面牆,江里的床和衣櫃盡數被毀,屋子裡被水淋過,根本不能再住人。
所幸江海軍和江里都沒有受傷,不需要去醫院。
消防員又去了解失火原因,經過多方打聽,才確認是一條老舊棄用的塑料電線斷裂,恰好落到江里的窗台上,因為天氣炎熱摩擦起火,點燃了窗台裡邊輕薄的窗簾布,被夜晚的南風一吹,才這麼一路燒了過去。
江里剛才把濕衣服給了江海軍,自己被煙霧嗆到,止不住地咳嗽。
他扶著樹咳了好半天,忍著嘴裡的血腥氣,問江海軍:「你跑上去搶救什麼寶貝東西了?錢?」
江海軍黑著臉,默不作聲。
江里又說:「你買這個小破房子的錢都還沒有還完,哪裡還有錢?」
江海軍緊緊抱著那個褪了色的布包,一語不發,任由江里詰問。
江里還沒從失火的驚慌中完全走出來,說話十分不客氣:「我看你哪天死了都是自找的!」
夜漸漸深了。
圍觀夠了的街坊們終於散去,消防員們也撤了水管離開巷道。
樓下的劉姨見到自己的鋪子沒有受損,安心地勸慰了江家父子幾句,也打著哈欠走了。
江里還光著上身,白皙的皮膚上沾滿了剛才衝進火場時蹭上的黑灰。
他也不在意,隨手摸了一把,打算找個地方沖洗一下。
江海軍這時終於開口:「家裡今天睡不了了,我明天再修整,我帶你去趙叔那裡湊合一晚。」
趙叔是和江海軍一起做事的「扁擔」,就住在這附近不遠。
江里去過他家一次,也是一套上了年紀的老破小。套內面積三十幾平的小房子裡,住了四個人,十分擁擠。
他家有個小閣樓,平常用於堆雜物。要是墊塊草蓆,也能將就睡一晚。
可是江里不想去。
那個地方勉強能睡一個人,他和江海軍都過去,就得背靠背貼著,根本沒法睡。
猶豫了一會兒,江里聽到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。
還沒回頭,他聽到有人緊張地叫他:「江里!」
江里赫然回神,聽出這是盛千陵的聲音,腳步一頓,不肯回頭。
不知為何,他此刻一點兒也不想面對他師父。不僅是因為之前在時光撞球里那場關於紳士與混混的爭吵,更因為不想將自己這扯淡的生活毫無保留地暴露在他面前。
盛千陵一個人在時光撞球大包房冷靜了十分鐘。
他不斷回想江里摔門而去時的憤怒表情,越想越後悔,越想越難過。
他不想讓矛盾過夜,所以不斷給江里發微信,可江里一條也沒回復。只好打他的電話,卻發現江里的手機已經關機了。
盛千陵忐忑難耐,等了五分鐘再打,還是無法接通。
他有點擔心,這才直接找了過來。卻沒想到碰上了火情之後的一地狼藉。
江里站著不動,昏芒的路燈灑在他肌理勻稱的上半身。
他的後頸修長,背很薄,看著瘦,卻又很有美感,好像一整塊被精雕過的美玉。肩線圓潤,蝴蝶骨微微突出,脊椎線凹陷向下,盈滿黃潤的光澤,延伸進褲子的鬆緊帶里。
三個人都安靜了一瞬。
江里垂著眸,對江海軍開口:「走吧,去趙叔家。」
江海軍朝江里身後看一眼,猶豫道:「有人在叫你。」
江里充耳不聞,邁開步子要往前走。
盛千陵趕緊小跑幾步過來,站到江裡面前。
江里卻固執地不看他,只從江海軍手上扯回那件還滴著水的T恤,三下五除二給自己套上,又說一遍:「爸,走吧。」
盛千陵心都快碎了。
他顧不得修養和矜持,一把伸手拽住江里纖細的手臂,又喊一遍:「江里。」
江里眼睛有點難受,他猜是剛才被煙霧熏久了的後遺症。濕衣服套在身上也十分不舒服,被夏夜的晚風一吹,黏黏糊糊,泛起癢意。
江海軍靜默地觀察著這兩個年輕人,開口問:「江里,這是你同學?」
江里不吭聲,盛千陵也沒否認。
就這麼僵持了幾秒,盛千陵主動對江海軍說:「叔叔,江里今晚去我家睡,可以嗎?」
江海軍打量了盛千陵幾秒,目光又落到他牽江里的手上,停頓一會兒,才說:「好。」
說完,江海軍也不管江里的回答,抱著他的小布包和江里那本書朝巷尾走了。
巷子很短,江海軍沒走多久就轉了彎不見人影。
江里冷著臉,眸光飄忽地落到附近一棵樹幹上。他記得有一次,他在利濟南路喝多了酒,吵著要去江灘看燈,盛千陵送他回來時,曾在那棵樹後和他接吻。
盛千陵手向下移,完全伸入江里掌心,和他十指相扣。
「里里,」盛千陵啞著嗓子開口,「對不起,里里。」
他的聲音很輕,輕得像一片憂傷的雲。
他的聲音又很重,重得像暴雨夜的雷霆萬鈞。
盛千陵強行將江里的身體掰過來,用力將他整個人摟進自己懷裡,聲線顫抖著說:「別生我氣,里里,是我不好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