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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05 18:09:07 作者: 秦小羊
江里的酒勁又醒了幾分,看一眼路邊的酒吧一條街,再看看高高的江灘公園台階,答:「是的。」
於是兩個人隨著人群走了進去。
他們拾級而上,走過一百多級台階,進入到江灘邊的空曠地帶。
江里胃裡一陣翻滾,倉促甩開盛千陵的手,飛奔向綠化帶旁一隻保潔專用的綠色大垃圾桶。
他一手揭著垃圾桶蓋子,一手緊緊捂著自己的喉嚨,希望自己能嘔吐得順暢些。
幾分鐘後,江里終於將胃裡泛著酒氣的食物吐盡,虛脫地靠著旁邊一棵樹休息。
身側有一隻手遞過來一瓶揭了蓋的礦泉水,江里看一眼,接過來喝幾口,咕嚕咕嚕漱口後,又倒了一些水在手上,胡亂擦了幾下臉。
一張臉白里透著紅,沾著水珠,更顯膚色細膩。被頭頂明亮的燈光一照,柔和又蒼白。
吐了這麼一遭,胃裡徹底乾淨了,江里才算是從剛才那股迷糊的狀態里走出來。
他喝了幾大口水,站直了朝盛千陵一笑,乖巧地說:「陵哥。」
盛千陵回答他:「嗯。」
此時正是江灘夜景最絢麗的時候。
江對岸的摩天大樓流光璀璨,光影起伏。樓頂的彩色光柱直指天空,將那一小方區域照得宛如白晝。巨幕樓體顯示屏跳躍滾動,一長串的樓宇像被拆分的完整鏡向。
往左看是雄偉立體的長江二橋,掛著明亮柔和的紅色彩燈,將江水也照成溫情的紅色。
往右看是赫然入目的龜山電視塔,塔身被照耀得燈火通明,在夜幕的籠罩下直指天際。
江里說:「這邊真好看,陵哥,我帶你到水邊的椅子上坐一會兒。」
盛千陵表情不變,還是點頭:「好。」
他們沿著江灘走了幾十米,在最靠近水岸的地方找到一張空條椅。
兩人一左一右坐下來,盛千陵主動牽住了江里的手。
不是包裹在握,是十指相扣。
情侶的專屬姿勢。
不僅如此,盛千陵左手扣著江里,右手還緩慢地摩挲著兩人手指交握的地方。
十足的耐心和溫情。
好像在醞釀著什麼。
江里愣了一下,咧著嘴笑起來,露出整齊好看的牙齒,得意地湊過來,問:「陵哥今晚很主動啊,我是不是不用等到過生日了。」
盛千陵回眸看江里一眼,見他已然恢復慣有的乖張模樣,才問:「江里,心情為什麼突然變壞了。」
明明去吃飯之前還好好的。
江里壓根兒不想說自己心裡那點娘們兒唧唧的矯情,含糊道:「沒有啊,就是吃飯吃得太盡興,多喝了幾杯。」
他不想說,盛千陵也沒逼他。
但江里敏銳地感覺到盛千陵的眸光逐漸變深,握著他的手也鬆了松。那向來溫潤如玉的臉龐這會兒竟有了一些不合時宜的涼意。
江里莫名有些心虛,飛快扯過盛千陵的手,裝凶道:「牽著我。」
江面吹來一陣涼風,隨著水汽蒸發,讓人體感涼爽不少。
江心裡有人在夜泳,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,只看得到水裡遊動的黢黑的腦袋。
盛千陵微嘆一口氣,眼睫垂落,微動薄唇,說:「江里,你怎麼理解談戀愛這件事。」
江里腦子剛剛恢復靈醒,還不太能用力思考。
被盛千陵這麼一問,立即往最壞的方向想,嚇得自己心跳都快了起來。他把盛千陵的手抱到自己胸口,像只小狗撒潑一樣鬧:「是不是要吵架啊,我不想吵架。」
盛千陵啞然失笑,用空閒的右手輕撫江里被江風吹得亂糟糟的發,朗聲說:「沒說要吵架。」
江里的臉被風吹得有點干,聲音有透著點兒啞。
他說:「我不知道怎麼理解,陵哥,我就是想和你談戀愛。」
盛千陵平時很少說這些。
大部分時候,他都是個稱職的斯諾克師父。因為性子清冷,少有與人談心的時候。
受著多年斯諾克訓練的薰陶,他身上總有一股淡定自然的氣質,還有著超出年齡的成熟。
明明比江里大不了多少,江里卻總覺得他更像一個睿智的大哥。
江面上有幾艘巨大的貨輪駛過,汽笛聲伴著晚風,交織在熱浪里。
在這樣恢弘的夜幕背景里,盛千陵難得有了交流的欲望。他有些動情,緩慢地說:「里里,你和我在一起,是為了什麼?想學球,想親我,想和我睡,只是這樣麼。」
江里喉頭一梗,正想反駁,盛千陵又開口了。
他說:「所以你寧願把自己灌醉,讓自己難受到吐,也不願意跟我傾訴一下。」
盛千陵話里有幾不可察的受傷。
他從來都不是衝動的人,無論是生日那天匆忙從北京回到武漢,還是那晚失控邁出第一步親了江里,他都有過深思熟慮的打算。
人生就像打斯諾克,須有計劃,不能走一步看一步。
對於盛千陵來講,他早就在一局球開始前,建模了整局的攻防路線,洞悉了全盤的擊球策略。
他也不想在情正濃時這麼嚴肅地對待他的男朋友,只是他受不了江里一副什麼事兒都可以硬捱過去的倔強模樣。
他真的太心疼了。
江里已然被嚇到,才清醒的腦子又開始變得混沌。
他下意識貼近盛千陵,貼著還不夠,一轉身跨坐在盛千陵大腿上,雙手慌亂地去抓他兩邊的衣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