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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05 18:09:07 作者: 秦小羊
卻只是徒勞。
於是臨時起意出去走走。
江里出了樂福廣場,沿著自己熟悉的人行天橋走。
賣紀念品襪子發卡的還是那幫人,天橋上的行人還是步履匆匆一閃而過。
江里想起來,有一他反覆提到「老婆」惹盛千陵生氣了,正是在這個天橋的正中間,盛千陵說讓他以後不許再提「老婆」和「女朋友」。
江里靜靜地站在天橋中央,來回盯著那些面無表情的路人,想找到盛千陵的身影。
卻只是徒勞。
他沿著紅旗村小學走下去,一直走到利濟北路轉角的那家蓋飯店。站在門外透過乾淨的玻璃往裡看,見到食客們大快朵頤,記起前不久的有一天,盛千陵在這兒再次要求他永遠都不能放棄斯諾克。
江里想在這些食客里找到慢條斯理優雅吃飯的盛千陵。
卻只是徒勞。
江里就這麼漫無目的地走著。
可走著走著,總會走到盛千陵出現過的地方。
二十九中門口的美容醫院,市一醫院,崇仁路的「蝦王蟹後」,凱德廣場的海底撈店,還有高架橋下那家徐福記糖果專賣店、隔壁的蔡記熱乾麵館。
每一處,他都和盛千陵一起去過。
每一處,都沒了盛千陵的身影。
燈光闌珊里,城市的上空懸掛著一輪彎月,像無垠的黑色海面亮起的燈塔塔尖。
可是很快來了一朵厚厚的烏雲,遮蔽住了月亮。
江里的腳仿佛不受控制。
他繼續朝前走,走到漢江景苑小區門口,靜靜地站在那兒,等著晚歸的人,然後跟著混了進去。
夜風吹來,吹亂了江里蓬鬆的劉海。
他用手一撥,意外發現自己的臉上泛著陣陣涼意。
他竟然自己都不知道,是走到哪兒的時候哭了。
真丟臉啊。
江里想。
喜歡一個人,得不到就得不到,有什麼好哭的呢。
哭又有什麼用呢。
他站在3號樓大門外,望著明亮的一樓大廳。
他想進29樓看看,但巧的是,一個進門出門的人都沒有,他就是想混,也混不進電梯和樓梯。
已經到了六月份,石楠花早已開敗,空氣里只剩下不知從哪裡飛來的梧桐絮,被風吹得到處跑。
江里站在光線晦暗的小區里,還是那棵他站過的桃花樹下,靜靜地看著3號樓的方向。
他整個人被夜色籠罩,像一個虛幻的影子,唯剩兩點黯淡的眸光。
江里突然想到四月的一天,他故意問盛千陵石楠花的氣味和**像不像,卻被盛千陵反問和他的氣味像不像。
好像漫無邊際密不透風的牆終於被鑿開了一道口子,細細的晚風一點一點灌進來。
又像層層疊疊遮天蔽日的雲朵被吹散一絲豁口,漏下一點兒令人畢生渴求的光。
江里一秒鐘都沒有猶豫,掏出手機很快撥出盛千陵的電話。
就連這個碎屏的帶著黑點的手機都在幫他,在解鎖時破天荒地只用了三秒。
他在聯繫人列表里找到盛千陵的手機號,泛白的指尖點點,很快響起連接音。
在等候接聽的那三十七秒內,江里想了很多想說的話。例如以後還會見面麼,例如他會好好練球的,例如祝陵哥大學生活愉快,又或者講一下他今天打出了貼庫定杆希望得到表揚。
電話被接通。
盛千陵溫柔低沉的嗓音出現在手機的另一端:「餵?」
「陵哥,」江里想了好多開場白,卻在電話一接通,就情不自禁開始道歉,「對不起。」
電話那頭停頓了一下,沒有出聲。
於是江里又接著講下去:「陵哥,對不起,我那天是騙你的,那個女生跟我告白,是為了刺激一下她喜歡的人,並不是真的想和我在一起。我不想和她談戀愛,不想,我不想,不想和她擁抱深吻,不想和她結婚上床,不想和她過一輩子,陵哥,我……」
江里一邊說話一邊哭,啞著嗓子道歉,講一句哽咽一次,像受了天大的委屈。
他吸著鼻子,眼淚嘩啦啦掉,掉得毫無骨氣。
可他根本不在意。
他又接著說:「陵哥,我知道你不喜歡我,我不怪你,可是我真的忍不住想你,我就像個犯了鴉片癮的人,控制不住想你,就算你丟下我,不打招呼就回北京,我還是好想你……陵哥……」
他心裡有好多難堪,但更多的是放不下。
不過短短三個月時間,他對盛千陵的喜歡與迷戀,已經多到了自己都無法想像的程度。
盛千陵成了空氣,成了水,成了一切活下去的必要品。
他也是江里灰暗人生路上的一道光,一隻手,照亮他混沌不堪的青春,拽他走出貧瘠與蕭條的人生。
盛千陵在電話里輕輕喊:「江里。」
江里低著頭,眼淚一顆顆砸到地上,落到漆紅色的磚石上,暈染成一點斑駁的氤氳。
盛千陵那邊很安靜,說話有一點點回聲,好像站在一個空曠的環境裡。
偶爾會有一些由遠及近的腳步聲,和短促的汽車疾馳聲,然後又漸漸遠去。
江里聽著盛千陵的聲音,哭得更甚,那些梗在心頭一整天的沉悶逼得他喘不過氣來,只能藉由抽泣和流淚來緩解。
盛千陵接著說:「江里,你在哪裡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