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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05 18:02:08 作者: 西熒星
光是打量他一眼,腦內就能立馬將「自由」、「熱烈」、「無拘無束」這種詞語套用在對方身上。
葉玦的家境是和言瑒差不多的水平,母親是手握家族信託基金的編劇,父親是業內知名的外科醫生,後來轉行去做了大學教授。
聽說對方還有個上小學的弟弟,中文名字巧合的也是「瑒」。
葉玦的人生一直都被浸潤在愛里,幾乎從未經歷過挫折。
就像是被命運之神細心疼愛、呵護著長起來的那樣,任何苦痛在看到對方的瞬間都會調轉方向,完全捨不得找上他。
大四回國交換不到半年,就在實習過程中認識了裴衍秋,哪怕從那時戀愛到了現在,蜜月期卻好似仍沒有完全過去一般。
雖然言瑒不太想承認,但他的確有時會羨慕葉玦。
對方輕鬆擁有著所有他渴望過的東西。
美滿的家庭,熱愛的事業,彼此堅定選擇的初戀,從骨子裡蔓延出的討喜性格,自由且自我地追求一切想要的人事物的信心和勇氣。
可言瑒只是羨慕,他並不嫉妒。
與葉玦做朋友了這麼多年,對方算得上是全世界對他對好的人了。
甚至言子悠還活著的時候,都沒有葉玦對他上心。
正常來說,在與這樣完美的人長期相處的過程里,難免會生出幾分微妙自卑感,但言瑒卻沒有。
他始終認為,自己比起葉玦只是差了點運氣。
運氣這種東西不可控,而言瑒對此接受程度良好。
葉玦偶爾會對言瑒露出傷感的眼神,像是看透了他掩飾著的不安,並發自內心地在心疼他似的。
「當我以為你和小褚在一起的時候,我竟然是興奮的。」葉玦笑著說道。
「不是看熱鬧的那種興奮,是為你感到開心的興奮。」葉玦踢了踢言瑒的鞋邊,面上的欣喜連藏都不想藏,「不知道為什麼,我覺得你們好相配啊。」
「很奇怪。」葉玦歪了歪腦袋,像是自己也在困惑似的,「你知道的,我們諮詢師要儘可能的避免使用這樣沒有依據、非常主觀的話術。」
他再次偏過頭,認真地注視著言瑒的眼睛:「但我真的這麼覺得。」
言瑒被對方的目光灼得喉口一緊。
不是由於葉玦的話突兀,只因為他所表達的,正是言瑒這些日子不斷壓抑、不斷否認著的結論。
他不是個傻瓜,他也能清晰地感受到褚如栩的特殊,只不過言瑒實在有些疲憊了。
他疲於做出嘗試而得不到反饋了。
疲於努力又受挫,疲於短暫的熱鬧後的什麼都留不住。
言瑒就像講座里的那條習得性無助的可憐小狗。
哪怕生活還沒給他敲下痛苦的按鈕,他就已經面無表情地躺到了地上,平淡冷漠地等待著殘破結局的到來。
在習慣這一切後,即使門開了,命運憐憫地給了他一條嶄新的出路,他也很難再想要主動嘗試,去好奇路的那頭是四季嬌艷的花園,還是荒涼殘敗的落寞。
「我們現在這樣……也挺好的,小朋友沒定性。」言瑒微微垂眸,沒底氣地說著連他自己都不相信的話,「等他膩了隨時可以離開,我不會耽誤他什麼。」
葉玦卻輕笑了一聲:「你才不捨得呢。」
「一邊說著隨時可以放他走,一邊又想盡辦法讓對方被你蠱惑得挪不動半步。」葉玦開玩笑地捶了對方後背一拳,「你比只知道莽撞的小朋友可混蛋太多了。」
言瑒回憶了一下自己這幾天的所作所為——蹩腳的藉口,失控的邀請,下意識的引誘。
他也不禁笑了出來:「不愧是學心理的啊,什麼都瞞不過你?」
「打住,嚴禁將我們心理相關行業從業者妖魔化,人人有責。」葉玦扁著嘴,伸長手臂在垃圾桶上按滅了煙,苦兮兮地搖著頭,「我已經厭倦別人見我第一面,就讓我看他表情,猜他心裡在想些什麼了。」
言瑒彎著嘴角,眼裡滿是戲謔。
片刻後,他偏過臉去,不自然地躲避著葉玦的視線:「如栩他……很好,就是因為他好,我才會不敢靠得太近,卻又想把他留下。」
言瑒的聲音很輕,像是在自言自語。
他和葉玦很少這麼嚴肅的討論私生活上的事情,倒不是因為彆扭,只是從前沒有這個必要。
葉玦的生活和童話一樣美好幸福,隨便拎出來聊幾句都像是炫耀。
言瑒有關柏鷺的那部分實在無趣又枯燥,也就是今天得知對方這麼多年一直在試圖精神控制自己,才終於有了點值得深思的故事感。
而其他的……像亂七八糟絞纏著的麻線,哪怕言瑒想講,都不知道該從哪段不幸開始講起。
好在葉玦並不在乎這些,他實在是個足夠合格的密友。
「先順其自然吧。」言瑒抿了抿唇,淡淡地總結道。
葉玦沒說話,只是點了點頭。
兩人目視著前方,默契地又沉默了好一會,葉玦才緩緩嘆了口氣,語調溫和地說道:「我不會勸你,因為我無法為你們關係未來的走向負責,但我覺得,你該給自己一個從過去走出來的機會。」
「是不是通過戀愛都好,想不想選擇褚如栩都好,只要是健康、安全的方式就好。」
葉玦朝遠處吹了聲口哨,布朗尼聽到後迅速做出反應,停止了玩耍,兩隻小耳朵一顛一顛地朝他們跑了過來。